第一高手是东平王韩铸铁,他也不过是金丹后期修为,当然那是他闭关之前,现下东平王已经出关,闪电般击杀其余三大王府的两名金丹修士,同时击退六名金丹高手!他现下的修为,可就有些说不准了。血魔剑的师傅是谁?大元皇朝修仙界向来是讳莫如深,但血魔剑修为之深厚,功法之玄奥,法器之珍稀,乃至丹药、符箓、阵法无一不超出同辈甚多,他又没有大世家大门派撑腰(身背灭门之仇),没得一个修为绝世的好师傅是讲不通的。血魔剑走遍国中五大州,杀人无算,皇室与四大王府却始终不曾真正为难他,可见其师傅之了得。血魔剑朋友极少而仇人极多,即今夜大厅在座的百余人中,只怕恨他不死的也大有人在,却无人敢公然辱骂他,最多私下里小声咒骂而已。那高大雄壮的“熊大哥”明明不服他,却不敢当场承认,可见血魔剑之凶威!苦娃受他萧大哥恩惠极多,又有兄弟之谊,并不觉得血魔剑凶残,反倒心中暗暗自傲,只恨自家修为浅薄,不能助萧大哥去报那血海深仇!这时场中一静,只听一个温和沉郁的声音缓缓道:“血魔剑萧红冰才华横溢天资惊人,这是一定的,湖心岛之会他力压数名金丹高手夺得至宝,须知那时他才不过炼气十二层的修为,试问我等在座的谁能做到?”
众人默然,有几个便点头认同。那声音又缓缓道:“可是璞玉藏于石中,若无人开凿,那便等于尘土;良木厕身荒山,若不遇巧匠,又与杂木何异?”
有人劝道:“三柳先生醉了。”
苦娃又侧首望去,是一个中年文士,衣衫陈旧,神情萧瑟,手执一管长箫,颓然靠在厅间一根大柱子上,他缓缓吟道:“自小修道谁能识?无名山下一顽石。难以只手撑天破,唯余白发对晚时。”
吟罢,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不已。此时有几个相熟的便起身相劝,这位三柳先生哭的更是伤心,厅中倒有大半酒客停杯不饮,纷纷悄声议论。苦娃修为长进后听力极佳,得知这三柳先生居然是筑基后期修为,神通也很是不弱,性子和善,乐于援助同道,因而口碑极好;但他一生郁郁难以遣怀,有传言说其人身负大仇,而仇家是金丹期高手,三柳先生纵然修为惊人,这金丹却也不是等闲人能够修成的。他年岁越大,复仇的希望越发渺茫,近年来每逢酒后便要大哭,其意在痛责自家无能,不能修成金丹去报那大仇。苦娃心中感叹,自家修成练气六层已是艰难,这位三柳先生筑基大成,修为已超越了九成九的修士,却仍不能报仇,且年岁已大几乎绝望,修炼之途何其漫长,而人生又何其短暂!一个阴恻恻、冷厉苍老的声音道:“武三柳,你一把年纪又在此装疯卖傻了,也不嫌丢人!”
只听三柳先生停下哭泣,沙哑的声音道:“人生天地之间以父母最大,我自哭我的亡父亡母,又有何人可丢!”
阴恻恻的声音道:“谁家又没有父母了?偏你的父母最大,要在这众人眼前痛哭!大家伙来此是饮酒寻乐的,可不是来听你疯疯癫癫哭泣两个死鬼的!”
武三柳大怒:“老夫性情所致,思及父母便怀念一番,有何不可!似你这等目无人伦、行为迹近兽类,自然是万万不能理解的!”
那阴恻恻声音破口大骂,武三柳毫不示弱的还骂,“无人伦”、“迹近禽兽”之语不绝于口。苦娃好奇地望去,却吓得飞快地收回目光,心头一阵寒意。原来阴恻恻声音是一名秃头老者,身子瘦长软绵,即使立在原地还是止不住的微微左右扭动,其双目凹陷,细长的眼中射出冷厉麻木的光芒,脸颊几乎无肉,嘴巴尖如长啄!苦娃心中不住盘算:身子软绵如蛇,嘴脸尖尖如鸠,再加上“无人伦”的人品,这不是许沁梅和雪燕最厌恶的那个安鸠山么!他不敢直视安鸠山,便转过目光察看旁人,果然厅中大部分酒客虽不敢得罪安鸠山,但望向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就带上了鄙夷之色,劝架的酒客都是和武三柳说话,没一个相劝安鸠山的。只听安鸠山道:“武三柳,我等既然是修仙之士,便不要以口舌锋利定输赢,免得在场小辈们笑话。不如我二人打过一场,如何?”
武三柳喝道:“谁与你这等人并称“我等”了!没的辱没我名声!”安鸠山一张无肉寡脸气的黑里泛红,半晌道:“好,好,这里人多,老夫还有事要办,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
武三柳望天嘿嘿冷笑。苦娃正逐个观察众人修为、表情、服饰,猜测他们的功法、门派、来头,很有些自得其乐,忽然安鸠山一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望过来!苦娃吓得一缩脖子,心中砰砰直跳。他耳中听得安鸠山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不觉慌乱起来。那日在龙家被龙千里等人毒打,甚至合谋要害他性命,苦娃也只是感到害怕,却不曾这般慌乱,这种慌乱其实只是厌恶,无论如何不想和一个厌恶之极的恶心人面对甚至攀谈!厅中已经安静下来,众酒客看安鸠山一步步走到一个乡下少年桌边,在他对面坐下,各个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奇观望,不知这少年是安鸠山何人。安鸠山坐定,也不说话,双目罩在这乡野少年身上,渐渐地眼中现出惊喜贪婪之色。苦娃此时已调整好心情,强自镇定地朝这秃头老儿拱一拱手,他本想说两句客气的话语,不知怎的就是无法开口,心中对这老色鬼说不出的厌恶,恨不得立时起身便走!安鸠山垂下目光,招手将隔壁桌上的一双干净竹筷隔空取来,就桌上菜肴吃了几筷,又自家倒杯茶喝了两口,啧啧连声,赞道:“不坏,不坏!”
苦娃见他吃菜喝茶,自是不愿意再碰菜肴和茶壶一下,索性一言不发,看他有何图谋。安鸠山见这乡下少年起初慌乱,此时已经镇静下来,倒有些惊讶。又喝了几口茶,缓缓道:“少年人自何处来?到此湖畔有何事情?”
苦娃拱手道:“自紫竹庙来,来寻访朋友的。”
“哦?你那朋友是何人?”
“湖畔许家大少,许超然兄长。”
苦娃心想许沁梅曾称呼自家道兄,那么称呼许超然一声兄长倒也无不可。“胡说!”
安鸠山忽然翻脸,重重的一拍酒桌,一张好端端的木桌四分五裂,顿时杯盘破碎汁液四溅,苦娃霍然起身退后两步,警惕地盯着这鸠面蛇身的秃头老者。厅中众酒客齐齐注目此处,不知这少年与安鸠山又起了什么冲突。安鸠山冷笑道:“我与湖畔许家交好数十年,超然公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怎么老夫不知他有你这个朋友!”
苦娃储物袋中神魔沥血枪跃跃欲试,口里道:“是也不是,自有人作证。”
转头叫道:“许振家大哥,许振家大哥!”
那边许振家醉眼朦胧中已被同伴摇醒,见苦娃与一人对峙,倒也不觉什么,再定睛一看,大惊失色,顿时酒醒了四五分,敦实的身子自桌边凌空飞出,轻飘飘落下,挡在苦娃身前,笑道:“安老前辈,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啦,这楼下岂是您老待的地方,不如去楼上雅间,吩咐厨下整治酒菜,您老慢慢地享用。”
安鸠山一挥衣袖,劲风把许振家逼到旁侧,道:“这乡下野小子冒称是超然哥儿的朋友,混入许家意图不明,待老夫擒下拷问一番。”
此时厅中众人已经注目这里,安鸠山不欲太过张扬,枯瘦的五爪抓向苦娃。许振家要出手阻止,身子却如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苦娃也是如此,储物袋中神魔沥血枪左右乱晃,始终出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