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萧老嗤笑:“就算查到红酥香是从这儿卖出去的,谁又能想到海晏清河和前朝有关系,这原就是暗处的一桩生意,最初只是方便监视江湖上的动静。”
“再说了,红酥香的事只是顺水推舟,不是我刻意而为。”
安国公府的小姐痴恋言世子满京都皆知。 言韫和素娆订婚的消息一出,她要死要活的闹腾,后来安国公府的人悄然跑来这儿买药,还是那种效用的。 总不能是买去给安国公使的吧? 算来算去,也只有安娴那个没头脑的蠢货才敢动这种心思,来人只说要药效最猛的。 他得了消息,临时起意。 示意将红酥香拿了出去。 那药不仅药效猛烈,防不胜防,最妙的就是会坏人身子的根本。 他希望安娴得手。 这样一来,言氏和安国公府结下死仇,又和乾定帝的心腹孙家有了龃龉。 平衡打破,乱象开始。 若再遇到后面的疫症,那真是烈火烹油,足够叫乾定帝焦头烂额。 “我没想到安娴那瞎猫碰上死耗子,真叫她得了手,更没想到素娆横插一手,坏了我一盘好棋。”
言韫躲过一劫,孙晟却因此废了。 孙安反目成仇。 与他最初的构想大相径庭,但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他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谁料峰回路转,华城这局,素娆又莫名其妙的成就了他们。 “素娆他们去华城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那日的酒,青年喉舌微凉,胃里竟泛起一股酸意。 “不是。”
萧老摇头,青年诧异看他,“不是?”
“少主把我想的太厉害了,那个姑娘,是棋盘之外的人,但她又身处局中,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不好说是意外还是人为。”
话至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默了默。 萧老站起身,绕过他,想要往外走,被他不动声色的移步挡住。 “利弊我已说到这份上,你还是要拦我?”
萧老皱眉看他。 “华城乱局丛生,你再动,无非就是多添一些人命,逼迫乾定帝早下决断罢了。”
青年忍耐道:“你对自己做的东西没有信心吗?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
“说到底,你还是帮着外人。”
“我帮的是你,是你们。”
他的亲长,同伴,下属……他不能再看着他们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背上更多的血与债。 两人信念不同,此时,免不得站在对立面。 萧老凝视着他,好半响,“我要不同意呢?”
“你的命令,出不了这道门。”
青年身形不动,态度坚决,萧老倏地笑了,“你要同我动手?少主,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赢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四目相接,谁也不肯退让。 萧老点头:“好,那就让老朽来试试少主这些年武功有多少长进,你若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五十招,华城之事,我便再不插手。”
“主上问起,我也一并担待。”
烛火晃荡,映着满湖粼光。 剑影飘摇,一夜风寒。 最终那舱门拉开,青年浑身是血,提着把断了的剑一步步走到甲板边上,将它扔进了湖水里。 看着上面的血光被水洇开,逐渐沉底。 他艰难的扯了下嘴角…… 船内,老者左肩被贯穿,鲜血将衣裳浸透,然而他只是坐着,过了不知多久,低低的笑骂了声:“小兔崽子,下手还真狠……” 薄雾初散,一群人策马出了城。 马蹄踏破天光。 言韫叮嘱完后,看向小南,两人心照不宣,崔翊道:“行了,别看了,再看下去天都黑了,走了。”
“路上小心。”
“好。”
言韫视线越过他们看向人群后的一个粗布马车,车架很小,套着马,显然准备和他们一道赶急路。 他没说话,只朝着那马车的方向无声的拱手一揖。 卫钊和其他几家的父兄长辈也随之一礼。 崔翊最后深深看了眼城楼和那扇门之后的长街,收回视线,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疾驰而去。 灰尘扬起,蹄声渐远。 早朝上,陆珩自请领了去华城赈灾的事务,除此之外,乾定帝下旨让将军谢殷领军随行。 散朝后,谢殷奉诏去了趟御书房。 出来时面色铁青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连牵马给他的侍卫吓得都没敢抬头。 谢府书房里。 锦瑟一把捏碎了茶碗,瞪着杏眼道:“这是什么混账主意,让你去,华城的局势要是失控的话,由你下令?”
“那里面是你的表妹,还有那群世家子弟和手无寸铁的百姓,这道命令一下,你就是千古罪人。”
“不行!”
“这事儿不能接。”
谢殷一句话拦住她,挑眉道:“你是让我抗旨?”
“这明摆着就是坑你呢,你看不出来吗?”
锦瑟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气的语无伦次:“这些王八蛋,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换着法儿的给你下套,还不如在边关呢……” 谢殷也没提醒她那些王八蛋把陛下骂进去了。 事实上他也恼恨。 但再恼恨,此事已成定局,只能顺势而为,陛下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把他推出去最合适。 其他的将领这个有这个的父兄,那个有那个的亲族。 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沾了这身臭都不好,唯独他这个‘无所依靠’的五品将军无所谓。 毕竟谢家势微。 “好了,你快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你怎么半点不着急。”
南锦瑟听他话音就来气,一个七尺男儿,回京之后竟憋屈至此,谢殷看着她,良久后沉声道:“这次你留京等我。”
“不行。”
“不行也行,就这么定了。”
谢殷不容置疑,站起身推门而出,“你别乱走,我要去和父亲商议一番。”
南锦瑟秀眉紧蹙,没好气的哼哼:“凶什么凶,还不行也行,行不行的轮得到你做主了?”
…… 很快,朝廷的队伍也从京都开拔,赶往华城。 由陆珩和谢殷领军,只不过一个负责赈灾事宜,一个负责镇压事宜。 一辆精美高阔的马车跟在队伍中,车内铺锦焚香,甚是风雅,一道白衣倚窗摇扇,笑容可掬的望着策马从车旁走过的青年。 “没成想最后是谢兄同行,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