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韫的冠礼暂定五月初。
待加冠后,将由两家长辈出面,进行纳采、问名、纳吉等一系列章程,言氏那边自然有祖父和爹娘做主,而素娆…… 她无依无靠,唯一有关系的谢氏还两不相认。 长公主和靖阳侯想将她认作义女,为她代行长辈礼,特来半月小筑询问素娆的意见,素娆含笑婉拒了。 “妩姨的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此事已有尊长操持,就不麻烦您了。”长公主觉得奇怪,除过谢氏还能有谁? 谢氏和她不相往来,形同陌路,此事满盛京都知道,难道改主意了? 她带着满腔疑惑回去,又怕素娆要强,不肯给她添麻烦,所以寻了个借口搪塞她,暗中着人去打探消息。 谁知探子还没回来,陛下就派礼部协同置办此次的婚仪。 并传出消息,将由青灯大师出面替素娆做主,代行长辈礼。 此消息一出,盛京城又震了震。 青灯大师是谁? 随便在街上抓个人问都知道,他不仅是当世备受推崇的高僧,身份还十分特殊,他是当今太上皇的皇弟,陛下的皇叔。 高山仰止,方外之人。 现在他居然要入世,还是为着素娆的婚事…… 所有人都在默默揣度两人的关系,但不论他们怎么看,一切事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素娆经过最初几日忙乱后,各项复杂的仪程尽数交予谢萧和青灯大师处理,生活重归正常。 乾定帝私下召见了她,先是宽慰一番,说清楚此事的利害关系,然后又道:“天地君亲师,让你带孝成婚,这是朕的旨意,你爹若泉下有知,要怪,也该怪朕,不会怪你。”
“朕有愧于你们父女二人,但愿能聊以弥补。”
素娆垂眸应诺的时候,余光正巧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冷芒,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去看,却又是一派平和深沉。 与往日无别。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应付了两句,转而回了大理寺。 闭门‘告病’一段时日再出现,周遭的人和事看起来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景色依旧,而陌生嘛…… “哎呦素大人,恭喜恭喜。”
“大人怎么不多将养几日,这么急着来衙门做什么,可别累坏了身子,我那边新得了些蜀南的新茶,晚些派人给你送过来,你也尝尝鲜。”
“现在还是素大人,等再过些时日,就是世子妃咯。”
“届时下官定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 素娆一路应付碰面而来的同僚,浅浅笑答,并无不耐烦之色,然而踏进提刑司衙门的刹那,嘴角瞬间垂了下来。 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两颊,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刚想往里走,一群黑影围了上来。 各个脸泛红光。 荀泽礼、顾城和萧散等人齐齐将素娆围在里面,其他文吏和属官见了,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这提刑司的人数不比其他衙门繁冗,也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素娆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各司其职,专心做事,过得倒是十分充盈惬意。 换作旁人的话,他们或许还要提醒下什么注意规矩和尊卑。 可皇城司那些二世祖们…… 还是算了吧。 高兴就好。 卫英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些恭喜的话,素娆听得头昏脑涨,苦笑着连连应和,荀泽礼突然问道:“对了大人,你和青灯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替你代行长辈礼啊?”
这是所有人抓耳挠腮都想知道的事情。 周遭议论声逐渐低下去,素娆这才从噪音的包围中得已脱身,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他是我师父。”
“师父?”
众人哗然。 素娆平静道:“我这一身武功是他教的,只是我先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日登上大相国寺的石壁,碰见他,方才相认。”
“这么离奇……” 传闻青灯大师的武学造诣极高,年轻时就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已臻化境。 荀泽礼嫉妒的看着她,“能得青灯大师授武,你运气也太好了,怪不得年纪不大,武功这般厉害。”
“要不你问问青灯大师还收不收徒弟,我也想学。”
顾城瞥他一眼,黯然失笑,沈垣不加掩饰的嘲笑道:“荀兄,你就算了吧,有大人珠玉在前,青灯大师能瞧上你?”
武功这途,个人修炼重要,天赋同样重要。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们这些世家子幼时请来武师傅那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最后学成这模样,能怪谁? 怪老师没教好? 荀泽礼听出他话中的轻嘲之意,冷哼了声:“瞧不上又怎么样,本公子能打五个你!”
两人吵闹起来,素娆连忙拉架,笑道:“我师父说过,此生只收我一个入室弟子,怕是不会再收徒了。”
“那就没办法了。”
荀泽礼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卫英眨眨眼,凑近他道:“泽礼兄,虽然不能拜青灯大师为师,但他高徒在这儿,你要真心求学的话,拜大人为师也是一样的,你觉得呢?”
“找打吧你!”
荀泽礼往后一肘,朝他胸口撞去,卫英早有预料般往后跳开两步,哈哈大笑,“不行吗?我觉得这提议挺靠谱的。”
“你还说。”
荀泽礼朝他穷追猛打,一些人跟上去看热闹,剩下顾城他们还在,几人相视而笑,素娆简单询问了下近来的状况。 “大人事先安排的很缜密,没出什么乱子,不过卑职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回禀大人。”
顾城朝竹林方向看了眼,轻道:“您的检法官到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素娆撂下这边,朝着新收拾出来的办公地走去,午间的竹林静谧安逸,阳光从林间的缝隙中撒下来,在地面交融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幽香浮动,偶见凉风。 小路两侧的竹丛朝内微微弯曲着,枝叶交错,像是搭出了一个绿荫长廊,他们穿行而过,远远就瞧见一个穿着绯色官袍,卷起袖子,正在院中晾书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