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瓦凉关之战,大雍痛失三洲二十一城,边城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这一败,皇室缟素。 亦成了谢氏倾覆的开端。 谢氏‘双玉’之一的二公子谢斐战死,遭人五马分尸,连具尸骨都找不齐全。 最终只寻回截断臂。 紧接着谢太师遭到弹劾,于爱子坟前横刀自戕,谢氏子弟门生或是被贬或是被逐,大公子呕心沥血难掩倾颓之势,一病不起。 自此,谢氏败落,辉煌不复。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和大燕脱不了干系,时隔多年,这段旧事再度被人提起,素娆风头一时无俩。 谢府中,谢殷听完下人的回禀,神情冷沉,锦瑟望着他一言不发,一个劲儿盯着书案出神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既然担心她,光发呆有什么用,去看看啊。”“你那表妹生的如花似玉,嫁给大燕那群野蛮人,可就真糟蹋了。”
“我说谢潇棠,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 谢殷浑然不觉,只是眉心拧的更紧,“再等等看。”
这一等,等来的是燕镜尧对乾定帝进言,讨要一旨和亲赐婚的旨意,对象正是素娆。 他许诺为促成两国联姻之事,大燕同意将最优良的马种借与大雍改良战马,并退还昔年强占的两洲之地。 这些条件,已然经过燕王的应允。 至于交换俘虏,接回大燕皇长子的诸多事宜,则另行协商。 不说其他,光是他提出的借种改良战马这个提议,就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燕人长于骑射,培育的战马更是品种优良,诸国望尘莫及。 要是能培育出上好的战马,大雍骑兵的实力何止更上一层楼那样简单。 更何况他们还要归还两洲之地。 被迫割地是大雍数年来的耻辱,每每念及,朝野内外无不痛彻心扉。 现在只要嫁一个女子去联姻,就能兵不血刃的收复失地,这样的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朝中大臣多数举旗赞同。 当然也有少数反对的,骠骑大将军卫钊就是其中一个,他虎目环顾四周,威严冷肃:“好一群匹夫,平日里说什么风骨脊梁,君子死节,到了关键时候,谄媚怯懦,趋炎附势,简直可笑至极。”
“卫将军,你这话就过分了,我等不过是替朝廷考虑,难道非要重掀战火,民不聊生才算有风骨,有脊梁?”
“就是,当年要不是你们无用,守不住那边城,何至于我大好山河沦陷,平添耻辱。”
“什么叫我们无用?”
其他武将顿时怒了,纷纷开口:“你们有资格说这话吗?要不是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厮杀,马革裹尸,焉能有你们的富贵日子?这会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依我看,就该把你们丢到边关去,好好让那里的风沙洗洗脑子。”
御史不甘示弱,冷笑道:“文将军这话说的有意思,古语有云,文臣死谏,将士死战,各司其职方能社稷安稳,君王无忧,若我们连你们的活儿都干了,那要你们何用?”
“无能就是无能,我大雍又不是没有文官领兵的先例,想那谢斐谢大人,他……” 话还未说完,上面传来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够了,诸位议事就议事,怎的先自己吵起来了。”
见乾定帝发话,众臣突然安静下来。 说错话的文将军如鲠在喉,涨红了脸,他怎么一时事态忘记了陛下不喜欢有人重提那些旧事。 毕竟那战事……太惨痛了。 殿内无声,乾定帝揉了揉眉心道:“继续吧。”
“是。”
御史应了声,看向对面的一列武将,郑重道:“和亲一事于我朝百利而无一害,诸位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次机会,两洲收复之事,又是遥遥无期。”
“反正我们不同意。”
卫钊沉声说道:“收复疆土,护国安民,这本是我等武将的职责所在,万没有避战渎职,反而让一个女子去牺牲的道理。”
“没错,当年失去三洲之地已是奇耻大辱,如今要还靠女子来换,就是把丢掉的脸送出去让别人继续踩,这样的侮辱,老子不受,我边关几十万将士没有孬种,大不了拼死一战,以全忠义。”
“你们这些莽夫就知道杀杀杀,能不打仗为什么一定要死人。”
文臣们气不过,和他们瞪得眼红脖子粗,双方互不相让。 “哪儿有让朝臣去和亲道理,亏你们还读圣贤书,圣人听了都替你们害臊。”
“那就罢了她的官,左右是个女人,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女人怎么了,你们还不如她呢。”
吵了一个早朝,什么事儿都没议出来,群臣不欢而散。 早朝刚散,在驿馆中安静呆了许多时日的鲜夷使臣突然入了宫,消息传出时,众人还在纳闷。 谁知没多久,一记重磅炸弹又将此事推向了新的高度。 “鲜夷南王欲娶素娆为大妃,请陛下赐婚。”
疯了,盛京彻底疯狂了。 所有人奔走相告。 大为震撼。 古往今来,两男争一女的把戏常闻,可如果这两个男人能够牵扯到两个国家的运势,那就另当别论了。 鲜夷俯首纳贡多年,为大雍属国。 和朝廷的关系更加紧密,倘若将素娆赐婚给大燕而非南王,那恐怕会迎来不小的动荡。 而赐婚给鲜夷的话,大燕那些条件必会化作泡沫,两国说不得重掀战火,边境再度生灵涂炭。 “妖孽,这不就是红颜祸水吗?”
“她到底凭什么狐媚子的本事勾得两国皇子大王为她神魂颠倒?”
“此女不祥。”
乱局越闹越大,关于素娆的非议也呈现前所未有的趋势,在这场旷世难闻的热闹中,唯独素娆这个主角被排斥在外。 无人问过她的想法,也无人在意她。 好似她成了两国争夺的一个物件,谁赢了归谁,至于这物件怎么想,在‘家国大义’四个字面前,又有什么重要。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素娆为了免除麻烦,干脆称病,闭门不出,荀泽礼和顾城他们找过来时,就看到她躺在半月居廊下的软榻上,听到动静,睡眼惺忪的朝他们看来。 “谁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