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冰冷的箭矢就抵在杨傲的眉心,下一刻,郑夕颜将箭矢没入他的锁骨处,而后缓缓的划下一道口子。细细的血痕慢慢渗出血来,宛若一条蜿蜒的蜈蚣,教人有些毛骨悚然。杨傲面不改色,只是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子,魅惑的容颜有着几分邪肆,倒是与自己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不觉的扬起唇角,“怎么,这么快就想给我留点记号?这么着急要让成为我的女人?”
郑夕颜冷哼两声,“死到临头还嚣张。”
随即起身,扫一眼四周茂密的林子,她目光冷若霜寒。“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她冷眸看他,绝傲的抬起精致的下颚,阳光从斑驳的叶面落下,撒在她的眼角眉梢。她冷傲若白羽孔雀,羽睫微扬,只是将那支箭插入他身边的土地,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但不代表我惧色左相府,杨傲,我会记得你!若然下次再见,我会用这支箭取你性命。”
“你到底叫什么?”
杨傲瞪着她。郑夕颜顿住脚步,回眸间衣袂蹁跹,薄唇只吐出清晰的两个字,“江南!”
“我不信!”
杨傲怒吼。闻言,郑夕颜唇角微扬,冰冷的唇幽然轻启,“听说阎王手里有本生死簿,上刻三世宿命,你大可去那问一问。”
转身,她走得潇洒而恣意,再也没有回头。“江南!”
杨傲忽然用一种极具复杂的音色嘶喊。郑夕颜也不回头,只是摆摆手,“少主,后会无期!”
该死的女人!杨傲咬牙切齿!这辈子他还没有吃过女人的亏,如今这羞辱,算是出生以来头一遭!马车内,织云扯下面纱,“公子何不杀了他?若他逃脱,左相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找上聚贤庄,后果不堪设想。”
秦沐风解下自己脸上的黑纱,眉心朱砂下的男子,眼底闪烁着教人无法捉摸的深邃之光,“若是杨傲死了,岂非成了一盘死棋?”
织云怔了怔,“公子?”
秦沐风眼底的光有些清清浅浅的疏离,“留着他还有大用?”
“大用?公子的意思是……”织云心惊。“我让你备下的大礼,可都备齐?”
秦沐风依旧清幽淡然的神色,不曾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织云颔首,“喏。谨遵公子的意思,悉数备下。只是这大礼,需要送去左相府吗?”
秦沐风冷冷的睨她一眼,“只怕左相府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说话间,郑夕颜已经从外头回来,通体舒畅。奇怪,好似那种灼烧的感觉业已消失,细细感知,仿若体内有一股涓涓细流正缓缓流淌,十分舒服。秦沐风望着她微微一怔的表情,不觉凝眉,“受伤了?”
郑夕颜摇头,“没有。”
却也不敢将石窟里的事情直言相告,生怕他们会把自己当做怪物,抑或是无稽之谈。何况那个鬼面人武功奇高,谁都不是他对手。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现在也未觉异样。大抵那个血魄珠……应该没事吧!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变得诡异,出手的动作极快,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好似有时候可以用意念来操控身子?这样一想,郑夕颜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这,到底是好是坏?鬼面人抢夺的血魄珠如今存活在自己的身体里,那鬼面人会不会追来?亦或是早晚要破腹取珠……袖中的手,死死攥着衣角。血魄珠,到底是什么?诡异如此,却被她所得?是福是祸,谁人说得清?深吸一口气,她扭头看着一贯沉冷的秦沐风,如果告诉他,他会怎么做?是不是也会想要她肚子里的这颗珠子?那么多世外高人想要的东西,必定是了不得的宝物。秦沐风,你会不会为了血魄珠,要杀了我?马车颠簸着,织云坐在外头,车内只有郑夕颜与秦沐风二人。“你何以知晓我在抱月居?”
郑夕颜缓了口气,坐在一侧也不靠近他,口吻清淡如水。“有人寄简留书。”
秦沐风转头直视她微微黯淡的眸子,“有话便说吧。”
微微颔首,郑夕颜眉目晕开浅浅的光,“留下杨傲是为了钳制右相府,对吗?”
秦沐风也不掩饰,“对。”
“而我,只是作为让杨傲上钩的诱饵?”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冷蔑的凄寒,“你让我出面引杨傲中计,却又要借我的手放了他。你就不怕左相府发难,毁了聚贤庄?”
他看着她平静无比,轻描带写的话语没有一丝被利用过后的动怒。她知道他的计划,也明白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完成他们最初的目的,所以她愿意成全。不是因为她畏惧他的身份权势,这些不过是一种权谋手段。她知道他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她不奢求他的信任,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本不想付出任何对他人的信任。她只想活着,只想活得像自己。这个局她走了进去,便再也走不出来。她若是出来,局便会成为死局,而她也会成为死人。所以她必须按照规则走,快速结束这里的一切,这才是她的终极目的。只要灭韦国有功,即便知晓她抗婚,永定侯府也不会被冠上欺君之罪。到那时她便可囫囵回到侯府,而后……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光寸寸成灰。“杨傲还没这本事。”
秦沐风许久才幽冷的吐出一句话,眼底晕开清浅的微光,口吻骤然陡沉,“你有心事?”
“没事。”
她淡然从容,保持一贯的神色。秦沐风转头看见她垂下的羽睫,缓缓道,“杨傲一定会找上聚贤庄,我已通知右相府。”
郑夕颜陡然抬眼看他,他竟然肯告诉她下一步的计划?意欲何为?是良心发现,还是故意为之?他……又想做什么?心,颤了颤,眼底绽放着微弱的流光。看见郑夕颜眼底的怀疑,秦沐风的面色瞬时冷了下去。他知道,尽管这么多事,这个聪敏的女人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就连他……该死,是他蠢到极点,才会想到要试着去信任她。当即黑着脸,秦沐风一身肃杀。郑夕颜的唇角微微上扬,羽睫轻轻煽动几下。她忽然握住他置于膝上的手,手背上的咬痕清晰可见。不顾秦沐风冷冽的目光,她的指尖在他的手心画了个圈。“作甚?”
他冷然凝视。“这代表信任。”
她浅笑,眼底的光疏疏落落的迷离。外头一声唤,“公子,到了。”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马车。秦沐风眼神迟疑了一下,盯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掌心。只是那一圈的温度,却如同火烧般灼热,烙印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指尖,微微弹动,这是……信任?却是他此生不曾企及的两个字!郑夕颜……望着织云陪着郑夕颜进去,秦沐风的目光越发飒冷。管事早已支开所有人,只身等在门口。见秦沐风站定,急忙弓背哈腰的小跑过去,“公子。”
“把备下的东西都送出去。”
秦沐风冷颜,“记住,别叫人看见。”
“公子不准备让人知道?”
管事一愣。秦沐风抬头望着门楣上聚贤庄三个字,眯起危险的眸子。管事颔首,“喏。”
从今往后,聚贤庄之名会响彻韦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好!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眉目染尘,秦沐风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溢出冰冷寒光。正面交锋,不知该有怎样的惊心动魄。躺在温水里,享受着热气腾腾的沐浴滋味,馨香的花瓣飘落在整个浴桶里,心旷神怡的错觉极易麻痹人的神经,让人神思懈怠。泡澡,果然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舒服至极。洗个澡,洗去一身的污秽与疲惫。光滑如凝脂,胜雪之肌宛若羊脂白玉,在氤氲的水雾中透着透亮的光泽。美丽的容颜绽放着惬意的安然,眉目微合。长而卷曲的羽睫上凝着晶莹的水珠子,一点一滴的滚落在精致的脸颊上,宛若初晨的露水,清新而澄澈。花瓣浮在水面上,随着她的呼吸,浅浅荡漾,若隐若现的遮住她锁骨以下的部位。靠在浴桶里,郑夕颜全身的骨头都酥麻起来,竟有些使不出气力的错觉。蓦地,她的双眸陡然睁开,几许痛苦的神色慢慢浮现在脸上。身子止不住轻颤,她这才发现水温极具上升,水面竟然开始冒泡,宛若烧滚的开水。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触感,她虽觉得热,却没有觉得应该未达到摄氏一百度。下一刻,郑夕颜呼吸急促。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心口处蔓延出血色的藤蔓,缓缓的犹如章鱼的触角,朝着周围的肌肤迅速扩展。血红色的经脉清晰可见,她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血管里,有奔腾不息的血液在急速流窜。血藤蔓宛若海底的珊瑚树,红得发亮,映在她如雪瓷肌之上,竟有一种夺魄之美。藤蔓不断蜿蜒扩展,逐渐蔓延至她的脖颈处,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上,如魔鬼般布满血红色的纹路。浴桶里的水温不断上升,整个房间内如仙境般,充斥着浓厚的白雾。“怎么、怎么会这样?”
郑夕颜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好似中了蛊毒般,身子全然不受控制。她试着深呼吸,却发现毫无用处。自身散发的温度,让整个浴桶发出热水烧开的咕嘟咕嘟声响,血红色的印记从脖颈处蔓延至她的左半边脸。印记所到之处,肌肤乃至骨骼全部僵化,没有温度没有弹性,好似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如果你求我,或许我能帮你。”
一声冷冽的蔑笑,带着来自地狱般的幽冷邪气,在空气中回荡着。郑夕颜的眸子赫然瞪得斗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