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而驰,火速回宫。秦沐风并未回华阳宫,而是领着郑夕颜直接去了安阳宫。纪扬守在宫外,容色正经,不予任何人轻易靠近。郑夕颜一眼便看见正殿上惬意品着香茗的秦沐麟,此刻他正怀抱着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美娇娘。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就在她的胸前打转,这让郑夕颜的脸上的表情禁不住抽动。刘贵想要拦着,扑上来想要保住秦沐风。郑夕颜眼疾手快,一脚就踹在他的大腿上,直接将他踹得四脚朝天。这奴才就是属摩托的,欠踹!反正刘贵也不是好人,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郑夕颜也不必留情,脚下有多狠就踢多狠。疼得刘贵鬼哭嚎一样躺在地上叫着,直接刺激了郑夕颜的耳膜。不觉心中冷道:果然不是个男人!秦沐麟有些慌了神,急忙起身。怀里的美人一时重心不稳,整个摔在地上,美人也变成了霉人。秦沐风身若飓风,强大的内劲陡然爆出。一群内侍冲上来,却还未靠近秦沐风分毫,早已被震的四下分散,重重落地。她看见秦沐风阴鸷的眸子,沉冷的容颜,以及无人能挡的凌然戾气。回眸一眼,她看见秦沐风如夜的眸子阴鸷冰冷,骤然凝眸间,身影陡然一顿,已然如鬼魅般分身无术。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秦沐麟喊出声,四五个分身突然凝为一体,秦沐麟的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拳。不给秦沐麟任何喘息的机会,秦沐风蹲下身揪住秦沐麟的衣襟,挥手又是几拳,直打得他七荤八素,连喊救命都忘了。下一刻,郑夕颜看着秦沐风拎起秦沐麟的上半身,将冰冷的唇凑在他的耳际,口吻飒冷至绝,“下次再敢动华阳宫的人,本宫让你永不翻身。屠村之事,不日便会人尽皆知,若你不想死,此刻便去御书房。”
语罢,秦沐风漫不经心的丢开秦沐麟,傲然伫立,目光清冷肃杀,“谁说世间无报应,苍天何曾饶过谁?秦沐麟,你好自为之。”
秦沐麟的眼底从迟滞转为愤怒,如今只闪烁着几许惊惧,他怎么会知道?屠村之事,何以秦沐风会知道?他没有认出来,女扮男装的郑夕颜。一口污血啐在地上,刘贵连滚带爬的爬过来搀起秦沐麟,吓得魂都飞了。秦沐麟摇摇晃晃的起身,狠狠推开刘贵,“没用的废物。”
怒目圆睁,直视秦沐风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冷冽,“你敢打我?”
郑夕颜看着秦沐风笑得森冷,邪肆的笑靥让人后背生凉,“你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会要你的命!”
闻言,她清晰的看见秦沐麟的身子颤了一下。下一刻,秦沐麟的眼神愈发阴狠,手缓缓的摸上剑柄。郑夕颜冷哼,二皇子的老毛病又多了一个,就是嗜杀!很自然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箭,挽弓上箭,郑夕颜什么都不说,只是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了秦沐麟。用无声的信息传达着,若他敢轻举妄动,她会先要了他的命。郑夕颜偏不信,他的剑,能有她的箭快!秦沐麟的眼睛瞪得豆大,那种又急又气,又怒又恨偏偏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让郑夕颜觉得尤为解恨。他不是喜欢操控别人的生死吗?他不是喜欢滥杀无辜吗?那她便要让他知道,生死握在别人手里是何滋味!秦沐风邪冷无温,看样子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打算接受教训。如今还想冷剑相向,真当不知死活。指尖微微拂过腰际的白玉莲花,秦沐风不紧不慢的坐下,容色冷冽而不带一丝温度,“二弟心有不甘,只可惜……可惜你那些低能的暗卫,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废物。早已被人屠戮殆尽!只消抬着他们的尸首到父皇跟前,想必二弟会很高兴给父皇一个合理的解释。”
握着剑柄的手缓缓垂下来,秦沐麟就像斗败的公鸡,整个人泄了所有的底气,“皇兄到底想怎样?”
郑夕颜嗤冷,原来秦沐麟也有落败的时候。“现在本宫就来告诉你,本宫想怎样!”
秦沐风的手握住了椅背,突然指节用力,坚实的红木椅子霎时四分五裂,轰然崩塌。惊得郑夕颜都为之心跳,急忙转头去看秦沐麟,这厮早已吓得面色煞白。秦沐风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只是弹指间,却让坚硬的红木椅子都碎裂一地。郑夕颜看见秦沐麟两股战战,放下手中的弓箭,目光鄙夷嗤冷。他杀了那么多人,何以不怕?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却如此惊惧。人心都是惧死的,何以二皇子的命珍贵如珠,无辜百姓的性命便能践踏如泥?秦沐风倨傲嗤冷,依旧漫不经心的抚着手中的白玉莲花,容色沉冷安静,“二弟好自为之,本宫不想有朝一日,抬着你的尸体以谢天下?”
话音刚落,秦沐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极点。郑夕颜冷笑,眼见着秦沐麟已经被秦沐风制得服服帖帖,却还是有股心中恶气难出。想起那个无辜惨死的孩子,她依旧恨得牙根痒痒。眸色微转,郑夕颜上前行礼,却是不卑不亢的冲着秦沐麟娓娓道,“两位殿下,奴才听说一个人若是临死前怨气太盛,人死后便能魔化成厉鬼,午夜追魂索命。听闻昨儿个安阳宫大火,不知是否天雷示警,别有天机呢?”
语罢,郑夕颜也不抬头,只是顾自垂眉顺目,“鬼神之说虽是荒诞无稽,却也不得不信。素闻午夜梦回,终归是福祸皆有报应。二殿下如今大肆屠戮,不知这安阳宫内,是否有辟邪之所?这些事情,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奴才多嘴,还望二殿下珍而重之,可要好生保重自身。若然被虚灵趁虚而入,其祸非小。”
一番话,说得神乎其神,好似周边真当有什么没有脚的东西在四处飘荡。她抬头去看秦沐麟的时候,眼神飘忽而猩红,宛若真如鬼魅之瞳,带着几分怨怒之气。惊得秦沐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开始轻颤,慌乱的神色左顾右盼,可笑而滑稽。郑夕颜心头暗笑,不怕杀人却怕有鬼,秦沐麟信了她的鬼神之说,只怕午夜梦回时,要噩梦连连。也不理睬秦沐麟是何表情,两人转身往外走。回廊处,秦沐风冷笑,这丫头是个多心眼的。秦沐麟除了皇帝,便是什么都不畏惧。唯独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却能让杀人者心颤,更为之日夜悬心,夜不成寐。“你觉得可笑?”
察觉秦沐风嘴角微扬的弧度,郑夕颜面色沉下。他顿住脚步看她,迷人的唇线带着几分凉薄的冷蔑,“不怕杀人却怕有鬼,世人便是这般的愚钝不堪。”
“那你呢?”
她反问,“你不怕吗?”
秦沐风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无温而冷冽的戾气,“本宫不信鬼神。”
“若世间真有鬼神呢?”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执念,总觉得世间会有鬼神,因为她相信命中注定。若不是命中注定,她不会转身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更不愿遇见生命中的这些人。所以,她信。深信不疑,前世今生。她看见他扭过来的侧脸,阴霾落在他的眼底,漾开犹如地狱般的幽冷黑暗。好似幽暗的世界,突然开出一丛妖艳至绝的彼岸花,红色似火,墨色成殇。薄唇抿出凉薄的弧度,却有一种刻骨的寒意,“本宫只得今生,没有来世。”
那前世呢?是否会有前世的约定?一场前生来世之约,碎了谁的心,灭了谁的来世?是谁在奈何桥边低声唱,恍如隔世的三世流年,衣襟沾血回不去当初。一声轻叹,不知为何,郑夕颜的心里有种隐隐的伤悲,萦绕心头不去的是那个僵硬的孩子。无辜的战争牺牲品!可是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因为战争将起,会有更多的鲜血,洗礼一个朝代的兴旺崛起。大云,终将成为史书记载中的一页辉煌。这是谁都无可逆转的趋势。而她的手,注定要为眼前这个男人,沾染鲜血的颜色。当然,这也是后话。见郑夕颜垂眉不语,秦沐风转头看她,只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心感觉来自郑夕颜的微微一震,他依旧不说话,带着她越过回廊,走出了脏秽不堪的安阳宫。残阳如血,她眼底眉梢的淡然宛若心中朱砂,在天地间慢慢晕开鲜艳的颜色。秦沐风敛了眉色,手上的咬痕清晰可见。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漾开清浅的笑,这个伤痕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罢了,想那么多作甚,大抵是宫闱压抑得太久了,不得自由才会这般伤感。原本,她便不是悲观的人,何至于去想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走在他的身边,跟他并肩而行。多少年后忆往昔,早已分不清从何时开始,他们始终并肩而立,从未分开过。纪扬等在外头,原还担心两人会被秦沐麟扣住。眼见着两人走出来,不觉松了一口气。只是心生怪异,分明是两个男儿,何故牵手而行?这分明是……断袖之癖……终归,纪扬的唇颤了颤,没能说出口。夜幕黑沉,走在宫道上,宫灯摇摇晃晃,照着昏暗的宫道愈发阴森。嗖的一声传来,纪扬的眉头赫然挑起,“小心。”
只听得铛的一声,锐利的箭矢刚好落在纪扬的剑鞘上,砰然落地。“谁?”
纪扬冷喝,乍见屋顶有一黑影迅速窜下墙头。行动之快,教人诧舌。“别追了。”
秦沐风无温低喝,止住了将要追赶的纪扬,“是暗卫。”
手上落空,他已松开她的手。郑夕颜心头一惊,“谁人暗卫?”
好快的身手,好准的箭法,分明是冲秦沐风而来。郑夕颜当下面色一沉,心有余悸。秦沐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安阳宫,“你说呢?”
唇,张了张,郑夕颜眉色拧紧,目光微凉,“他便如此等不及吗?”
刚出安阳宫,秦沐麟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杀人灭口?屠村,弑兄,果然眼黑心毒。她看见秦沐风回眸间的冷冽,眼底的光有一种刻骨的冰凉,“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只是开始。”
深吸一口气,她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带着隐忍过后的绯红。他看着她,眼底的光一寸寸浸染成灰,“这笔账,很快就会还回来。”
转身,秦沐风头也不回。她站在原地看他,清冷的宫灯下,昏暗的影子颀长延伸,直接落进她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