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杰压根没有多问半句话，唰唰唰跟着也签了字，然后将军令状甩给旁边一名干部，让他去安排全厂广播之事。唐羡燕这女人眼下四十出头年纪，绝对的彪悍虎逼娘们一枚，胸脯拍得咣咣响，一个劲嚷嚷，什么妇女能比半边天。又说什么，怎么也不能让现场的大老爷们看扁了，让陆卫东现在就说点子出来，回头立马带着食品厂的人去干事业去，大家一切等年底看真章。陆卫东就只提了一个要求，让这女人回头去设想，怎么能让厂里生产出来的食品做到保质保量，规范化统一包装，三天之内，这件事情要能办成了，今后食品厂生产出来多少食品，他给打保票销售多少。这话说得结实。唐羡燕得了这个保证，立刻就起了身，不再待会议室碍眼了，出了会议室，便风风火火去召集旧部，准备给食品厂的产品设计规范化包装去了。走了一个唐羡燕，剩下杜三林、熊永德这两个大男人，脸上越发有些挂不住了。老实话说，食品厂的效益，不是真糟糕到工人揭不开锅，生产的食品卖不出去，毕竟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只要肯下功夫，真还没人会拿这事情当什么天大难题。但是这二位手上。一家是规模小得实在可怜的所谓的无线电厂。经营范围，却无非就是给别人一些大厂家缠个马达线圈，搞个废弃设备铜丝边料回收再加工，技术含量实在有限。眼下，原来合作的无线大厂砍了他们的供货资格，缠出来的收音机线圈马达之类，一下子全都成了积压在仓库的废物，这才真正是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另外一家的所谓轧钢厂，就更是不用提了。生产出来的钢碇质量，头些年里，上游厂家用来生产的东西也属于粗放型，对钢材质量要求不高，勉强过得去就能用。但是这几年，相关企业的生产技术要求与日俱增，轧钢厂的炼钢技术水平，却还在沿用五六十年代的模式。那家伙，说不好听点，他们家冶炼出来的钢锭，真是生产大跃进、全民大炼钢年代一个档次，比最原始简陋的土炉炼钢法真强不哪儿去。这两家企业，才是真正江河日下，立马应该强制关停取缔的目标。上级主管部门前段时间把这两家企业甩锅给农机厂，真是本着能者多劳，农机厂里能人多的概念，顺手就把这两家给挂靠了过来。至于说唐羡燕那个食品加工厂，只能说是有关领导为了照顾农机厂的情绪，把这么个效益还算勉强的小厂，当添头给到了农机厂旗下，省得农机厂上下都抱怨说只会塞垃圾过来。所以这两家的现实情况，陆卫东真是化身超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来。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烂泥巴终究难上墙。“杜副厂长，熊副厂长，您二位莫非也有信心写军令状给我？看你们也没哪个本事，能把无线电厂跟轧钢厂起死回生吧？我真是另有妙计，你们真不想勇敢走一回？不就是到年底干不出名堂，找棵歪脖树而矣，有什么难！来来来，拿纸和笔给杜副厂长、熊副厂长……”杜三林给骚得一脸血色，真是快要憋炸肺了。熊永德真心受不了陆卫东这么个挤兑法，咣咣咣在胸膛上擂了几拳：“宋厂长、陆科长、农机厂各位领导干部同志们，我老熊有话说！”
陆卫东撇撇嘴：“熊副厂长，你请畅所欲言！”
熊永德眼圈一红：“我那轧钢厂，是绝无可能起死回生了，厂子太小，规模太小，技术又没技术，压根死路一条。我也不跟在场诸位哭什么穷惨了，只要宋厂长您能答应将轧钢厂原来的百十号职工全盘接收，让他们都有活干，不至于被活活饿死，我熊永德这个狗屁副厂长，现在就自愿去了职，我绝不在农机厂占这个闲坑恶心人……”嗬～～～听到这位的慷慨肺腑之语，陆卫东到是高看了此人一眼。对方说没说真心话，这么多人，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看这样子，这位还真是原来厂子维持不下去了，才走了这么条死皮赖脸之路。啪啪啪……陆卫东带头鼓起掌来：“熊副厂长，就冲你这番话，你是个真爷们！放心好了，轧钢厂原来的百十来号职工，宋厂长肯定会妥善安排。但并非是看你们谁可怜，农机厂可怜你们谁，才要这样做。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工人兄弟，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们留下，就要表现出来你们的价值。熊副厂长，我打算中原省的这个双选交流会，让你当农机厂的业务代表，去跟那些国营大农机厂搞竞争，从他们口里夺食，这重担你有种没种接下？”
熊永德道：“抢业务夺订单这事，我熊永德从来不忤谁！”
陆卫东道：“那你是答应下来了？”
熊永德大声道：“我愿立下军令状！订单拿不回来，我直接吊死在双选交流会大门前！”
“好！快给熊副厂长拿纸笔来！”
陆卫东趁热打铁就给熊永德屁股底下架起了梯子，管你到底行是不行，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溜溜再说吧！唰唰唰……熊永德这也开始趴桌子上写起了军令状。会议室内，与会众人心神激荡，不管事情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至少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说是，对陆卫东的这些行为，会有什么质疑声音出来。甚至是，大家压根都是集体无意识之下，完全就没那个概念，怎么就成了陆卫东在现场发号施令，反而一把手宋成杰成了陪衬般。即便是宋成杰自己，也是压根没想过这茬。反正在农机厂老班子领导干部们眼中，陆卫东的指令，就是最高指令，陆卫东本就是农机厂最为超然的一位隐身大领导。反正，过往的经验让他们清楚知道，大家听陆卫东的指令行事准错不了！看着两位攻守同盟军先后都缴了枪，当场还立下了军令状，一旁的杜三林，开始变得越发坐立不安起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自己，也要写一个军令状出来吗？可自己能去做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