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一阵自行车急停乱响中。这七八人的红袖箍,将陆卫东连同几个农机厂青工团团包围住:“你们在干什么?真够胆子大,街口就敢胡乱摆摊买卖,你们这是在扰乱社会市场秩序,你们这是搞投机倒把!”
带头的是个四十多岁年纪,有些谢顶中年男人,一脸骄横表情。其余的红袖箍男人,一个个也都是面色不善,摩拳擦掌地盯视着圈中众人。那几个农机厂青工看到这些红袖箍突然出现,早慌了神。也就面庞白净这位,还算是镇静,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谁说我们摆摊卖东西了?你们戈委会,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吧!我们农机厂新制的一批农具,摆在街头,想跟过路的农民兄弟们探讨一下质量,用起来趁不趁手,有没需要改进之处,这碍你们什么事啦?”
这位一边说着,不动声色给陆卫东递个眼神。陆卫东心领神会:“不错,我们的确是在探讨这些农具质量,这些农具尽管是精钢打造,但在质量上面,真心算不得什么精工产品,瑕疵很多,造型上看着拉风,实际上就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面庞白净这位听到陆卫东又在砸挂农具质量,颇不服气:“兄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你这样讲,你可得拿出点证据,否则你这算是在诬蔑,关乎农机厂声誉,不拿出个让人信服依据,我们可不饶你!”
“对!敢诬蔑人,我们真不能饶你!”
“我们农机厂的产品质量,那可是得到外省国营农场认可的,说我们质量不行,你得说个子丑寅卯,让人信服……”其余几个青工,眼看同伴跟陆卫东争辩激烈,也纷纷声讨起来。这阵仗,还真有点在为农具产品质量唇枪舌战架势。总之,为了糊弄过这票突然杀奔而至的红袖箍,两帮人当真都戏精上身了般。秃头老男人眼珠子飞转,撇撇嘴嚷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农机厂,是在做产品质量验证,那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收拾东西走吧!”
咦?众青工都愣怔住。显然没料到这帮红袖箍今天这么好说话。陆卫东同样很意外,疑惑看一眼秃头男,心说难道这一世的红袖箍们,真的跟上一世那些凶神恶煞有所不同,都比较内敛、讲道理?“你们仨,跟我们戈委会走一趟吧!”
然而,不等陆卫东心中感慨落地,秃头男人忽然大手一挥,直接指挥着众红袖箍就向他们小哥仨扑涌而至。“干什么!”
“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陆卫军和牛犇两小,转眼之间,就已经各被两名红袖箍给反拧住了胳膊。陆卫东则是警惕得多。毕竟,上一世就是混社会打拼多年的老男人了。有跟健身教练学过一些简单擒拿格斗技巧,如今有着十八岁的年轻身体,这反应机敏程度,即便是三个红袖箍同时向他扑来,也被他很轻巧就规避开来。非但如此。他趁机一个反杀,突然健步上前,已经绕到了秃头男人身侧。此时手中挑起一把明晃晃锹铲头,直接抵在了秃头男人脖子侧面:“都给老子住手,否则我一铁锹铲平了他脑袋。”
陆卫东横气一脸,十足乡野刁民模样。这家伙,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顿时震住了这帮红袖箍,亦震住了农机厂那几个青工。乖乖,戈委会的人都敢直接上手狠怼?老弟你够生猛!“把我两个弟弟放开!”
陆卫东冷叱道。“放,放人……”秃头男人真给陆卫东这悍劲吓住,性命要紧,他可不敢去赌,陆卫东是不是真敢拿铁锹铲平他脑袋。“哥!”
“东哥……”陆卫军和牛犇被红袖箍放开。两家伙二话不说,立马也在地摊上随意摸了把铁家伙当武器,分左右站在陆卫东身旁,横气一脸,随时准备开打架势。陆卫东怎么可能要跟这些红袖箍打架。再怎么说,这帮人现如今也仍是代表着官方身份,尽管特殊时期已经过去,可毕竟这是玉山县这等内陆偏远小县城,政风明显是要比外界迟缓得多,自然而然地,这些红袖箍们的影响力,还是相当深远。说不好听点。他们哥仨,就即便今天能打得过面前这八人,事后被追究起来,一个搞不好,真是要被当成大反派给打了靶。不过此时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在于,他必须尽快搞清楚,这票红袖箍为什么瞄上他们,是否卖山柿的事情被人检举告发导致。“咦?”
突然,陆卫东眼角余光在街道另侧扫见一男一女两道熟悉身影。举目凝神望去,看清是知青陈沪生和林淑芬,此时二人皆一副旁观看热闹姿态,立刻全都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背后使坏。瞬间搞清楚,果真是因为卖山柿的事情引来了红袖箍们,陆卫东反而轻松下来。“谢主任,我想你们肯定有误会!”
陆卫东将手里的锹铲扔回地摊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示意大弟和牛犇也不要鲁莽。秃头老男人姓谢名光坤。身为玉山县特殊时期那为数不多几个红极一时牛人,这位的威名,陆卫东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上次进县城,他还特意打听过这些人。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个姓谢的秃头男人,好日子也蹦跶不几天了。印象中,上一世的这一年年底,县里有开过一场声势颇大的公审公判大会,集中公决了谢光坤这些横行一时的败类。这个谢光坤,十年特殊时期犯下的罪案,后来查实的,光是奸杀青年妇女,就不下三起。其他借着搞街头派系斗争犯下的打砸抢罪恶,更是多达数十起,亦有命案涉及。跟这么个货色相斗,他半点心理负担也没得。谢光坤显然并没这个早已穷途末路的觉悟,听到陆卫东这小年轻居然认识他的样子,眼看哥仨又都扔掉了‘武器’,只当陆卫东害了怕,冷笑蛮横道:“小zei,咱们之间,误会可是半点没有。老子只是知道,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街头大搞走资毒瘤,投机倒把不说,还敢公然袭击戈委会工作人员。你们是罪大恶极,等着接受人民的审判吧!”
“谢主任,饭可以乱吃,这有些话,你还是不要没凭没据血口白牙乱喷一气,否则我可要告你诽谤,公然污蔑人民公社社员名声!”
“检举败类,人人有责!”
陈沪生和林淑芬这时从街对面走了过来。那陈沪生很夸张地右手握拳高举振臂,一副街斗小将嘴脸,狞笑道:“谢主任,打电话给你们的人就是我,你们别相信这个家伙信口雌黄,这三个龙岩公社仁和生产队社员,他们可代表不了我们公社全体社员荣誉,他们就是公然搞‘走资’的大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