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台棺木被抬出来后,余夫人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哀戚,丰满干裂的唇不停地抖着,缓缓走了过去,带着哭腔道:“珍儿,我的珍儿啊……”
她颤抖着手抚上了那台棺木,仿佛抚摸年幼的孩子一般,无比轻柔地摩挲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睛道:“把棺木,打开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却也有几个人,一步也没有后退。 大伙儿看着定定地站在前方的赵少华,江二郎,和那个被赵少夫人称为“徐大夫”的女子,都有些怔然。 他们都不怕吗? 那可是死了半年有多的尸体啊! 因为赵少华是背对着其他人的,因此,他们没看到赵少华在棺木被打开后,脸上的震惊失色。 赵少华忍不住瞪向余夫人,“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余夫人,你做了什么?!”
余夫人原本正微微眯眸看着徐静。 这女子和江二郎,在见到珍儿的尸体时,脸色都丝毫未变。 江二郎她能理解,这女子……为何如此镇定?她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听到赵少华的话,心知情况有异,强忍着恐惧走了上前,顿时,都瞪大了眼眸。 却见棺木里的女子身着白色裙裳,双手交握在小腹上,露出来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黑褐色,皮肤看着有些干瘪,眼睛竟然还微微睁开。 只有她的眉眼间,还能依稀看到她生前的清秀模样。 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她两边的嘴角,竟是以十分不自然的弧度微微向上扬起,细细一看,她两边的嘴角上,都缝着鲜红色的丝线!她嘴角的弧度,是被丝线强行固定的! 然而,忽略掉这些表面的现象,这压根不是死了半年的尸体会有的状态! 死去半年,即便封在棺木里,能延缓尸体腐烂的速度,也不该是如今这模样! 徐静嘴角紧抿。 这种尸体,她见过——那通常是被冻了四个月以上的尸体才会有的模样! 很多人会陷入一个误区,以为把尸体放在冷冻柜中,就能让它常保新鲜,其实不然,尸体在冷冻条件下,虽然不会腐烂,但会脱水,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王五娘如今的模样。 要想尸体常保新鲜,只有把尸体泡进福尔马林里,或者放在大约负一百五十度的液态氮中,这样可以保存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不过,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这具尸体已是保存得很好了。 余夫人收回看向徐静的眼神,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棺木里的女子的脸,哑声道:“这半年来,我让人打造了一个冰棺,把珍儿放在冰棺中,藏在冰窖里,还请有经验的仵作调配了防腐的药水,每隔一段时间就帮珍儿擦一次身,这才得以把珍儿的尸首保存了下来。 方才那个厢房里,我也放满了冰块,待会,我就会让人把珍儿抬回去,你们若想查看珍儿的尸首,可以进去厢房里。”
若不是考虑到厢房不大,这里的所有人不能同时进入厢房,她也不会把她的珍儿抬出来。 徐静细细地观察着棺木里的女尸。 王五娘被害时是十六岁,因此,女尸看着十分年轻。 她记得,王五娘是失踪三天后被找到的,徐静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死亡时间,但联想到她遇害时是寒冬腊月,即便她是死了三天后被找到的,尸体的腐烂程度也不会很厉害,估计腹部刚刚出现尸绿,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 按照徐夫人这保存法子,她身体里的器官,应该还没完全腐烂。 就是说,这具尸体,还具有一定的验尸价值。 见他们都见过王五娘的尸体后,余夫人又抚摸了一下王五娘的脸,便让人把王五娘的棺木抬回去了。 那之后,余夫人似乎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脸上的疲累更深了,她看向面前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道:“珍娘的日录,我一会儿便遣人拿过来。 我一会儿会在池子旁边的房间里休息,你们有什么与查案相关的需求,可以遣这里的侍婢或护卫来与我说。”
说完,便让侍婢扶着她,缓缓离去了。 众人怔怔然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才似乎回过了神来,纷纷无比恐慌地交换着眼神。 若说他们先前还存在着侥幸心理,觉得余夫人不可能真的把他们都杀死,在见过王五娘的尸体后,他们是再也不敢小看余夫人的决心了。 冯七郎是所有人中,脸色最难看的,余夫人一走,他就有些崩溃地道:“到底是谁杀了王五娘!他奶奶的快站出来啊!真要我们所有人陪着你死吗?!”
陈曦本来就脾气不好,这会儿心情烦躁,说话也就越发冲了,“谁都知道王五娘是被……是被人玷污后再杀死的!无论如何,凶犯都不可能是我们这些女子罢……” “谁说的,女子不能做出这种事,但可以找人去杀害珍娘。”
郭流云瞪向陈曦,“要说西京城里,一直欺负珍娘的,也就只有你了!谁知道你有没有私下里找人做过这种阴德事……” 陈曦一惊,立刻涨红了脸,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做这种事!何况,西京城里看不惯那女……王五娘的人,何止我一个!”
“可是,自从少华和珍娘交好后,旁的人看在少华的面子上,都不会继续欺负珍娘,顶多无视远离珍娘!”
郭流云轻咬下唇,“就只有你和沈枝意,还一直孜孜不倦地欺负珍娘!仿佛跟珍娘有着深仇大怨一般,这件事,京里的大多数贵女都知道!”
所有人都顺着郭流云的话看向了陈曦和沈枝意,脸上皆是复杂难言的神情! 陈曦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说我没有就没有!而且,你们、你们还真的信了余夫人说的话了?明明大理寺和上京府衙的人都说,王五娘是被微笑杀手杀死的! 余夫人发疯便算了,你们、你们怎么也跟着她一起发疯!”
赵少华倒是还算冷静,扬手制止了郭流云继续和陈曦吵下去,道:“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方才我和江二郎聊了一下,我们都觉得,珍娘不是被微笑杀手杀死的。”
说着,她看向江二郎,江二郎懒懒地扬起嘴角,似乎丝毫没受余夫人方才那番话的影响,道:“没错,虽然这个微笑杀手每次犯案后,都会用针线,把受害者的嘴缝成一个诡异的上扬弧度,但其实,官府内部对王五娘是微笑杀手杀死的这件事有分歧。 微笑杀手每次杀人,除了缝起受害者的嘴角,还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许多伤痕,包括但不限于棍伤,刀伤,烧伤和殴打伤,每每到受害者被发现的时候,受害者身上除了一张脸,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王五娘身上虽然也有伤痕,但大多是抓伤或者掐伤,没有十分严重的外伤,这点跟微笑杀手杀人的情况,完全不相符。 何况,王五娘嘴角缝制的情况十分粗糙,针线紊乱,这也跟微笑杀手犯下的案子情况不一样。”
徐静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四个词—— 模仿犯罪。 只怕那个凶手,在模范微笑杀手犯案,然而他并不知道微笑杀手犯案的具体细节,只道听途说了一个大概,这才模仿得这般拙劣。 众人听得又惊又怕,郭流云忍不住问:“既然、既然如此,大理寺和西京府衙为什么都没有继续查下去,都一副默认了珍娘就是被微笑杀手杀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