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于太后在护国寺感染了风寒,皇后为尽孝道,特意放下了一切琐事去护国寺照顾于太后。而前朝的事情依旧是交由八王爷与上官丞相处理,而后宫之事,若是无大事,便一切全权交由大公主一人处理既可。此消息一经传出,群臣与百姓皆是赞叹皇后贤良淑德,却并无一人怀疑其中有鬼。然而宫中有着八王爷与大公主这样两个好手腕撑着局面,即便是有人想要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却也不得不因为他们俩而打消了这个念头。清晨天刚亮,城门依时打开。此刻街道上人烟稀少,平日里在街道两旁摆摊的人也还没有出来,所以并不看见几个人行走。车轮行驶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这寂静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突兀。远远的,便清晰可见一辆马车朝着城门口处驶来,驾车的是一名男子,只见男子手握缰绳,另一手中的皮鞭不断地抽打在马匹之上,使得马儿跑得更加的快速。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远远的并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可是随着马车的驶进,男子的面容也可以看得更加的清楚了。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目光如炬,面容俊朗,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却是冷漠一片,身着一身黑衣的他,让人一见,却更加是不敢靠近。马车驶过长长的街道来到离城门口的不远处,眼看着便要驶向城门口了,然而却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快速从一旁来到马车前,挡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驾车的男子未料到竟有人会挡车,一时没有防备,马儿险些踏着那人而过。可这突来的状况虽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男子似是一个好手,也不慌乱,只见他一手用力拉住缰绳向后一带,马儿受力,前肢抬起,竟然在挡车人的头顶上一带而过,而后停下。然而在马儿前肢抬起之时,马儿肢体与挡车人的头顶离得紧紧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只差那么一分毫,相信那人即使不当场毙命,只怕也会重伤在身。停了马车,男子也未多看一眼挡车之人,首先便是关切的问着马车之中的人,“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马车中传出女子柔柔的声音,清灵如出谷黄莺那般的悦耳,叫人不禁浮想联翩,马车之中的女子,该是怎样的一种倾国倾城。闻言,男子似乎也放心了,回过头来看着方才挡了马车去路的女子,面色却突然一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只叫人有种如遇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男子冷声质问,凌厉的目光直直对上马车前的女子。女子脸色有些苍白,即便是略施粉黛,却也还是难以掩盖那微微苍白的脸色。想来,许是方才的惊吓,让她至今也未有能够回过神来。面对男子冷漠的质问,粉色衣裙的女子努力让自己平复了内心的恐惧,却是并没有看向驾车的男子,而是将目光直直对上了马车。“姐姐。”
轻轻的呼唤从女子的口中溢出。话音落,只见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白皙如玉的素手挑起,帘子掀开,露出了车中女子淡蓝色的纱裙一角,倾城微微探出头来,一见马车前的女子,微微有些错愣,“汐儿?你怎么在这儿?”
上官雨汐迈步过来,可是还未接近马车,却被车上的男子用手拦住。“无情,这是我妹妹上官雨汐。”
倾城对着无情解释,摇头示意他不用如此紧张。无情听闻是倾城的妹妹,也就不再为难上官雨汐,收了手,仍旧坐在自己驾车的位置上,虽是不语,可警戒心十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见着无情收了手,倾城探出身子到马车外,轻轻一跳,整个人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拉着上官雨汐的手,心中甚是不解,“你不在丞相府中陪着爹爹和二娘,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淡淡,没有责难,只是疑惑。“姐姐出城怎么也不告诉我?若不是昨晚经过爹爹房间,我还不知道,姐姐今早便要启程前往战城。”
上官雨汐的脸色仍是因为被方才的一吓变得有些苍白,可比起自己差点儿被瞒下,仍是心有余悸的握住倾城的手不愿意松开。倾城莞尔,“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想你担心,所以嘱了爹爹过些时日再告诉你。”
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给知道了。“我也要去。”
不再多言,上官雨汐直接便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这也是她此行前来的目的。昨晚她恰巧经过爹爹的房间,却不想给听到了姐姐要与无情启程去战城的消息,心中真是又喜又愤。喜是因为,姐姐若真是去了战城,她要是也跟着一同去了,就定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孟彦。然而愤的却是,姐姐竟然不告诉她此事,若不是因为她碰巧听见了爹爹与娘亲的谈话,只怕此时此刻,姐姐已然出了天朝国,而她却仍旧浑然不知,只以为姐姐真如传言那般,仍在护国寺中陪伴着太后娘娘。听着上官雨汐这般一说,倾城大概也了解了她此行而来的目的,心下了然,却只是拍拍她的手,道:“汐儿听话,此行前去战城路途遥远,指不定还会遇见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就乖乖地留在丞相府里,等着姐姐与孟彦归来可好?”
倾城满是宠溺的目光凝着上官雨汐,抬手轻抚她的发髻,一举一动之间皆是姐姐对于妹妹的宠爱。可上官雨汐闻言,却是不乐了,“我不要留在这里,姐姐可以为了皇上不顾生死的去战城,我也可以为了孟彦不顾一切。”
反手握住倾城的手,上官雨汐着急的道:“我真的很担心孟彦,我害怕他出事,我想陪着他,姐姐,你就成全我吧。”
一双翦眸盈盈含泪,上官雨汐此刻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楚楚动人,任是谁人见了,只怕也会因此而心软下来。“这……”“姐姐。”
见着倾城犹豫,上官雨汐更是急了,眼泪即将便要滑落,“姐姐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一路上都听姐姐的话,我不会胡闹,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拉着倾城的手,上官雨汐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着,只希望倾城可以答应带她一起去战城。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念孟彦。很想很想。饶是如此,可倾城却还是有些犹豫,因为雨汐是她唯一的妹妹,况且雨汐也不会武功,根本毫无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此行路上不知会不会遇到伏兵,她担心自己保护不了她,害她出事。她已经失去了瑾儿这个妹妹了,雨汐是她唯一的妹妹,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决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你出来的事情,爹爹和二娘知道吗?”
转移了话题,倾城猜想,雨汐估计是偷偷溜出来的,爹爹和二娘肯定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果不其然,倾城这般一问了,上官雨汐马上便暗沉了脸色,垂下头去不敢看倾城。见此,倾城马上一转脸色,变得凌厉,上官雨汐更是急了,拉着倾城的手几近恳求,“姐姐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啊?”
“你又不会武功,一路上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倾城突然加重了语气,一把便甩开了上官雨汐的手,看样子,是不打算带着她一起去了。“可是姐姐会啊!”
上官雨汐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而出,赶紧道:“我知道姐姐武功厉害,何况这不是还有……”说到这儿,上官雨汐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无情,可是却当对上无情冷如冰霜的目光之时,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惧意,冷意直从脚底而来。飞快地别过了头,上官雨汐不敢再去看他,可是却并不打算就这样白白放弃去战城的机会,仍旧拉着倾城不依不饶的求着,“姐姐说过会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的,这一次也一样,姐姐难道就不可以保护我吗?”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理由才可以劝服姐姐带着自己一同前去战城,然而正在犯愁的时候,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姐姐曾经的话,现下也正好用来堵住了倾城的口。正当倾城犹豫不决的时候,一旁从未出声的无情,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失神,只道:“姑娘,我们必须要赶在日出之前出城,否则,天黑之前,我们就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了。”
“姐姐。”
“不必说了。”
倾城挥开上官雨汐的手,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带你去战城的。无情,我们走。”
说罢,倾城害怕自己会在下一刻犹豫反悔,于是一转身便上了马车,进入车内不再去看马车外的上官雨汐。无情犹豫的将目光落在了一脸落寞的上官雨汐身上,却在听到了倾城叫“走”的声音之后,这才不得不收回了目光。皮鞭扬起,重重一鞭落在了马儿的身上,只见马儿一吃疼,朝着前方疾驰而去。上官雨汐愣怔在原地,望着马车越驶越远,却久久也没有能够收回目光。马车奔驰着出了城门口,无情余光向后一瞟,终是开口:“其实沈夫人也只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丈夫,姑娘你是真的舍得就这样抛下她吗?”
是啊,她是真的舍得?真的忍心吗?她责怪雨汐任性,无非就是因为担心雨汐不会武功不能够保护自己,可是这样的心情,又跟昨晚大公主和爹爹阻拦自己的又有何不同?她们,不过也同样只是为了情罢了。“无情,回去。”
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无情点头应“是”,猛拉缰绳调转头,马车便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城内奔驰而去。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开的上官雨汐还并未离去,心中只觉一阵冰凉落寞,直到听到车轮滑过地面的声音,猛地抬头,却见方才已然离开的马车又行驶了回来,心中有喜也有疑惑。“吁——”马车在上官雨汐的面前停了下来,倾城挑开车帘,探头望向车外愣怔原地的上官雨汐,“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再不上车,我们就真要来不及赶往下一个城镇了。”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上官雨汐更是疑惑不解,“姐姐你……”不是不让我去吗?倾城莞尔,“姐姐想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选择的权利,这次去战城,我与你的目的一样。况且你不也说了吗,我是你姐姐,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好好保护你,即是如此,我又怎能够忍心拒绝你呢?”
闻言,心里的落寞瞬间被喜悦代替,上官雨汐开心的笑了,“谢谢姐姐。”
“快别说了,上来吧。”
倾城伸出手,拉着上官雨汐将她给带上了马车,随后马儿呼啸,继续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奔驰,而后直接出了城门。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西而行,正与大军所前进的方向背道而驰,只不过,这一条以西而进的道路,却是比走大道时间来得更加的短。这条以西而进的小路足以容纳一辆马车前进,然而只因这里越走越往大山深处,因此蛇虫鼠蚁较多,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愿意走这一条路。而且据无情所打探,照着这条路一直走去,虽然会节约时间一些,也会更加快一些的到达下一个地点,玉湖镇。然而这里却地处险境,只怕一路之上会有山贼流寇挡道,因此他们一路而来,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谨慎又谨慎。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条路所以少有人走,因此他们一路而来,也并未遇见任何人。马车出了城门便一刻也不停歇的朝着玉湖镇的方向而去,好在在出城之前,无情已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所以当这整整十几个时辰的赶路,因为马车上有着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她们也并未饿着。路途遥远且难行,不过好在无情驾车很稳,所以也尽量减少了马车的颠簸。只是这么长时间的赶路,倾城的身体竟渐渐的开始有了不适,脸色也开始慢慢的变得难看。虽然她一直在隐忍着身体的不适,可那两条细细的柳眉,却还是因为难受而紧皱在了一起。不过好在上官雨汐从前在陪着沈孟彦练武之时,自己也曾学过几招,在加上马术不错,时常也与沈孟彦一同去城外赛马,所以即便是此刻赶了十几个时辰的路,也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出现。“姐姐你看……”从窗外收回目光,上官雨汐正要同倾城说些什么,却见倾城脸色苍白,单手捂着小腹,整张娇容都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不禁大呼,“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姐姐?”
正在专心驾车的无情听到了上官雨汐惊呼,心中一急,赶紧勒住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而后一把掀开车帘,满是着急的望着已面色苍白的倾城,“姑娘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是看姐姐的样子像是很难受。”
上官雨汐着急地将倾城搂在怀中,已经急得快落了泪,抬头无助地看向无情,“怎么办啊?”
无情也是一筹莫展,目光紧紧地锁在倾城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的脸颊之上,不禁暗怪自己,只知道着急的驾车赶往玉湖镇,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姑娘的身子会不会受得了。良久,倾城微微抬了抬眸,脸色仍旧一片苍白,无色的唇瓣轻启:“我没事,继续赶路。”
若不然,可真就在天黑之前赶不到玉湖镇了。“这怎么能行呢?”
上官雨汐一阵焦急,担忧的望着倾城,“姐姐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告诉汐儿,你到底怎么了?”
倾城摇摇头,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告诉上官雨汐。无情望着倾城此般,迟迟不语,直到倾城抬眸向他看来,无情这才道:“姑娘,若不然这样吧,你先忍一忍,等我们到了玉湖镇,无情就去给你找大夫。”
倾城点头,抬起的手掉落,随即整个人也虚弱无力地倒在了上官雨汐的怀里,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话了。见状,无情一咬牙,转过头去,狠狠一鞭落在了马儿的身上,马儿立刻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朝前跑去。为了倾城的身体可以得到大夫的治疗,无情也没有再顾及其他,驱使马车,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赶到了玉湖镇,比之前所预计的,整整提前了一倍。马车进入小镇,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无情率先跳下马车,而后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倾城下车,又扶了上官雨汐下来,将倾城交给上官雨汐之后,这才转身进入店里询问。不知倾城是怎么了,却只见她整个人都虚弱不堪,若不是靠在了上官雨汐的怀里,只怕,她连自己独自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上官雨汐将倾城搂在怀里,心里万分焦急,却突然感觉怀里一重,不禁大呼,“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醒醒啊!”
听到上官雨汐的叫声,无情也来不及与店家交流了,回头一看倾城晕倒,便立刻大步而来,一把打横抱着倾城便进入了客栈。“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了?”
房间内,一见大夫为倾城号完了脉,上官雨汐赶紧迎了上去,着急的问。“这位姑娘只是因为长途跋涉,身子吃不消,所以才会晕倒。不过没有关系,待老夫为她开几帖药,然后多休息休息,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一位年近半百的老者解释着,随后便要去开药方。“不可能。”
谁知,上官雨汐却是想也不想的便否决了那大夫的话,“我姐姐身体底子一向很好,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也没有出事,姐姐就更加不可能会出事了。大夫,你真的确定我姐姐只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晕倒的吗?”
上官雨汐担心倾城的身子,故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言行,而那大夫却将上官雨汐的话当成了是对自己医术的一种怀疑,心中也隐隐有些不乐了。“老夫行医数十年,又怎会看错?”
“大夫,这位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为床上的姑娘看一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无情站出来缓和着气氛,可是想法却也同上官雨汐的一样。他也不信,倾城的身子会如此弱。闻言,只见那大夫一甩袖,仍旧是生气,“那位姑娘的身体的确很好,只是怀孕之人本就极容易累,怀孕前三月更加需要好好的养着身子,如此长途跋涉的赶路,真是将怀孕当成儿戏。”
说到最后,大夫似乎也在暗恼倾城,怪她不将怀孕当成一回事。“什么?”
然而,一听到“怀孕”这两个字,上官雨汐竟是与无情同时吃惊的叫出了声,而后相视一望,竟是均不知晓这件事情。倾城,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