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竹与几个宫女奉命送上香茶与点心,也没有敢多做逗留,便行礼告退。上官雨汐坐在倾城身旁,很识趣的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连累姐姐,也不能够连累沈孟彦,所以就算心里再愤愤不平,也不会像方才那般不知礼数。“辰妃娘娘也是聪明人,本公主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些事情,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南宫月说道,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轻泯了一口。“大公主有话但说无妨。”
倾城说道。“好。”
放下手中的杯子,南宫月挺直了背脊,缓缓开口:“本公主自问与辰妃娘娘素无来往,也更加谈不上有任何过节,可谓是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是不知道,辰妃娘娘为何一定要与本公主为难?”
说到最后,南宫月已经抑制不了心中的气愤,不免得加重了语气。原本倾城还有些疑惑,尚不能够确定南宫月今日来仙乐宫的目的,可是如今听她一说,也就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是正确的,就算不全是,大概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她一定是为了月奉减半一事而来。“本宫并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大公主。”
纵然心中已经有数,可是倾城却并不打算直言相讳,依旧一副故作疑惑的模样。“大胆。”
南宫月拍桌而起,怒气一击冲天。她原本已经打算息事宁人,她都已经给了倾城坦言相告的机会,可是她竟然还装作不知道,简直可恶。她说不知道,谁信啊?南宫月起身,南宫星和南宫蝶也相继起来,三人充满怒气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倾城的身上。上官雨汐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倒是倾城至始至终都带着一抹无害的浅笑,缓缓起身看向一脸怒气的南宫月,依旧处之淡然。她的冷静,她的沉默,却更加让南宫月看了生气。好,她既然装作不知道是吗,那她就索性成全她好了,“辰妃娘娘,本公主已经耐着性子与你好言相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公主,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既然说了好言相商,何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好让本宫知道到底是哪里冲撞了大公主。”
倾城目光清澈,说话有条不紊,丝毫没有被南宫月凌厉的气势吓到,一如往昔般的镇定自若。有一股来自心底的征服欲和好奇心占满了南宫月的心,她倒是很好奇,是不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个辰妃娘娘都会如现在这般镇定,不会露出任何慌乱之色。这样一想,南宫月的怒气似乎也消减了许多,在南宫星与南宫蝶震惊的目光中,再次平心静气的说道:“那好,本公主就再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次。”
倾城颔首微笑,对南宫月即将说出口的话,或者应该说是指责,丝毫没有能够影响到她。“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相信不用本公主说你也该知道吧。”
南宫月说道:“再然,本公主已然嫁出了皇宫,照理说也可以不用理会后宫当中的事情。不论你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做皇上的宠妃也好,还是野心大一点,想要执掌后宫,本公主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也更加不会横加干涉。”
执掌后宫吗?倾城摇头苦笑。在此之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进宫为妃,如今她却为了爱情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踏入这个充满是非,充满心计的地方。不过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爱南宫亦辰,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若要说执掌后宫,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也更加没有这个野心。如果她想做后宫之主,从前就大可以嫁给萧宇风。萧宇风曾经承诺过她,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既然都愿意为了她废除后宫三千,整个后宫唯她独尊,那她又有什么好争的呢?可见,皇后之位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至少和自己喜欢的人比起来,那根本就微不足道。“可是,辰妃娘娘似乎也太过自私了一些,竟然为了讨好皇上,不惜干政,而且还不惜牺牲别人的利益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一来,辰妃娘娘你就不会觉得心有难安吗?”
南宫月字字犀利,话语间并无半分留情。“那大公主的意思是,是本宫给皇上提议,让皇上以减半月奉的方法来筹集赈灾银洛。”
“难道不是吗?”
南宫月反问。倾城微微摇头,倒也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上官雨汐憋不住了,她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姐姐替自己承担罪名呢?况且,这个办法本就是她想出来的,南宫月要算账,也应该是找她才对。“大公主,这件事情其实是我……”“雨汐,在公主面前休得无礼。”
倾城及时开口,制止了上官雨汐还未说出口的话。不顾上官雨汐焦急的目光,倾城转而对南宫月微笑道:“大公主该不会是听人胡言乱语,这才对本宫有所误会吧。”
“胡言乱语?”
南宫月玩味着这两个字,“辰妃娘娘认为这是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吗?”
倾城反问:“本宫一介女流,虽入宫时间尚短,却也知道自古以来女子干政的下场。就算皇上再宠爱本宫,可这江山是男人们的,又岂能容我一个区区女辈指手画脚。就算皇上不介意,可是太后呢?朝中大臣呢?天朝律例呢?不论是哪一种,本宫可都没有胆子敢做出这种干政的事情来,难道就不怕诸连九族吗?”
“更何况,这月奉减半,减的可不单单只是公主和王爷们的,就是本宫这仙乐宫也在所难免,难道本宫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吗?”
倾城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的确,她这才进宫一月就被莫名其妙的减半了月奉,相信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愿意的。更何况,后宫干政的确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这件事情被于太后知道了,以于太后的手段,哪怕是南宫亦辰极力保护倾城安危,怕是于太后也不会留此女在后宫,一定会将其诸除。简简单单的一番话,瞬间扭转了当前的局面,也将倾城的嫌疑洗脱大半。这后宫当中的女人,哪个不是争权夺利的只为自己,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说出来的确不像是倾城这样聪明的人会做的。刹时间,南宫月有种被人欺骗玩弄的感觉,感情千诗云这是拿她当枪使啊,真是好样儿的。“可是,本公主又为何要信你的话?若这是你故意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那本公主岂不是成了傻子吗?”
南宫月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肯相信别人话的人,虽然她对倾城说的话也的确有些相信,也动摇了她最初的目的,可是这却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毫无芥蒂的相信她。知道南宫月的性格,也知道自己一番话并不足以让她彻底的相信自己,倾城也不恼,字字恳切的说道:“大公主可以不相信本宫,只是还请公主想一想,如今国库空虚,皇上的确是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振济灾民,从后宫当中缩减月奉,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南宫月不语,倾城继续说道:“其实大公主也不必想得那般坏,减半月奉,这对于大公主而言,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
南宫月冷笑,让她白白少了几千两银子,这竟然也是好事?倾城点头,“本宫知道,大公主与太后娘娘的感情似乎并不好,但是如果大公主能在流民这件事上做出贡献,就算太后娘娘与大公主之前不合,那通过这件事后,相信就一定会有所改观,皇上也会因为公主的做法而深感欣慰。如此一来,虽然这个月少了几千两银子,可是却能够拉近公主与太后皇上之间的距离,这无论是对公主自己而言,还是对大公主府,甚至是驸马爷,都只是百利而无一害。”
和于太后的关系,一直都是大公主心中的刺。从前先皇在世时,她仗着先皇的宠爱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南宫亦辰,可是谁知道,他最后竟然做了皇帝。如今南宫亦辰登基三年,她没有了先皇的庇护,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好在南宫亦辰还是重情义的,待她依旧是如从前那般。可是于太后就不一样了,她护短,可是护的却只是她自己的儿女,像她们这些其他嫔妃所生的公主们,她自然是不屑于顾的。所以,在倾城说出这番话时,南宫月是真的有些心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辰妃娘娘这样说,倒真是本公主误会你了。”
既然有可能是场误会,南宫月的语气也明显软了下来,不再如方才那般尖锐。“不敢。”
“既是误会,那这件事情本公主就当成是东风一场,吹过便罢,还希望辰妃娘娘也不要怪罪我姐妹三人的莽撞才好。”
南宫月笑意盈盈,南宫蝶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给一记厉眼扫去,顿时闭了口。在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倾城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大公主言重了,有什么好怪罪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最重要的,还是和睦。”
“没错,就是和睦。来,本公主以茶代酒,敬辰妃娘娘一杯,也算是为了自己方才的莽撞陪个不是。”
南宫月举杯,倾城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两人隔空相敬,同时仰头喝下了杯中的茶水。简单的一番话,就轻易化解了两人原本之间的矛盾,甚至还将两个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她们还会站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