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村五六十户人家,屋子比较聚集,村子正中心一个大大的晒谷场,这个时节家家户户收了稻谷,大太阳天的正好晒谷子,整个晒谷场铺满黄澄澄的稻谷。族长家位于晒谷场的北边,此刻族长正和三四个老头围在树下动象棋。族长沐永和六十来岁,留着一口花白的山羊须,边捋胡须边专注地盯着棋盘。这时旁边观战的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族长,沐宏家的丫头来了。”
听说她来了,大家心里咯噔一下。上回也是在下棋,她来找族长要跟李染和离,族长劝了几句她不听,把人家棋盘砸了个稀巴烂。这丫头,脾气暴爱犯傻,挺麻烦的,大家望着她直摇头。“这个傻丫头,又是来闹和离的吧?”
“可不是?都来四五回了。”
族长摸着山羊须,满脸的无奈,“沐宏要是知道他的女儿被教成这个样子,在地底下估计眼睛都闭不上!”
“这个宋老太,昧良心啊,十有八九是她撺掇的。”
“我说族长你可千万别同意,这傻丫头一和离,准没有好下场。”
正说着,沐小悠和李染过来了。“族长爷爷、二大爷五大爷七大爷,下棋呢?”
沐小悠笑望着他们。“哎,悠悠来了啊。”
几位大爷有些紧张地应着,边回答边护着棋盘远远的躲开。正杀得难分难解呢,砸了棋盘事小,没分出个胜负高低事大,晚上会困不着觉的。族长见几个老家伙把棋盘安全地端走了,这才敢跟沐小悠说话。“悠悠啊,找爷爷有事吗?”
脸上笑容和蔼,目光投向沐小悠身后的李染。李染吧,虽然外乡人,但脾气是真的好,沐小悠开口闭口‘李瘸子’‘丑八怪’,把他骂得一文不值他从来没动过怒,是个有大胸襟的人。他打死不和离真当他离不开沐小悠?当然不是,是护着这傻丫头呢。可惜这傻丫头脑子不清楚,分不清好坏美丑,着实让人很无奈!“族长。”
李染也上前打招呼,和往常一样眉目淡然。“阿染啊,你不会是同意了吧?”
族长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望着李染。抛却脸上那道疤,这其实是个挺俊美的少年,可惜战火无情,脸毁了腿也毁了!到头来被一个傻丫头嫌弃至此,也是让人唏嘘。“族长,我们来不是因为那个事。”
李染回答。“不是因为这个事?那是?”
族长有些惊讶,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不是来和离的就好,否则实在难缠,“那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族长爷爷,这事那事到底是什么事?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哩?”
沐小悠不想表现得太聪明,想拿回父亲的房屋和田产她越蠢越傻越容易解决。“悠悠不需要听懂,你说说,找族长爷爷什么事?”
沐永和抿了口茶,继续捋着山羊须。沐小悠瞪大眼睛:“族长爷爷,我爹从军走的时候同我说了,咱有屋咱有田,那些东西不管他回来不回都是我的,可为什么悠悠如今啥都没有?住山洞吃野菜?我奶还说活该我冻死饿死在山洞里?”
族长老眼一亮:……这傻丫头,变聪明啦?知道咱有屋咱有田啦?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李染教的,但只要教得会那就是好事,毕竟他只是族长,宋老太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但若是沐小悠自己开口要拿回自家的屋和田,那就不一样了,他就有这个权力维持公道了。这时一旁的二大爷五大爷七大爷,听了这话也围拢过来,还有许多晒谷子的村民也过来瞧热闹。二大爷五大爷七大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悠悠丫头,你得把意思跟族长说清楚,你找族长要做什么?”
得让沐小悠自己开口索要房屋田产,别人要是敢多一句嘴,宋老太就敢拎着毒药去你家堂屋里寻死,怪你怂恿撺掇的,她可是出了名的泼妇,没人敢招惹。“对对对,你都嫁人了,可以自己拿主意。”
“没错,说来你爹当年买屋买田还是你二大爷牵的线,买的都是上好的。”
沐小悠知道这几位大爷想帮她撑腰,心中挺感激的。但也不想连累他们,今天就非让宋老太主动把她爹的屋和田交出来。仰起憨憨的脸蛋:“那我爹的屋和田还没卖吧?族长爷爷?”
沐永和捋着胡须点头:“没卖,房屋你二叔租出去了,田地由你大叔种着哩。”
沐小悠一听鼓起了腮膀,双手叉腰横眉怒目。“那我奶瞎说,她说我爹的屋和田都卖了,还说我会冻死饿死在山洞里。”
旁人见状连忙后退几步,沐小悠一旦动怒就要打砸东西了,拿到什么砸什么,疯子一样的。脑子不够聪明家里又一贫如洗,被她打了也白打,还是躲远些好。沐小悠随手抄起一块石头,恶狠狠道:“我得找我奶好好问问,我既然有田有屋为什么要住山洞?为什么会冻死饿死的?”
说完就往人群外冲。“你别去,就在这儿等着。”
刘大娘拖住她,“你奶听到信自个儿会来的,你要问就当着族长的面问。”
刘大娘洗好衣裳就往这边跑,多少也能说句公道话,她看到沐清媳妇端着衣盆急匆匆给宋老太报信去了,宋老太应该很快就会来的。沐清的爹是宋老太亲侄子,换句话说就是沐清的爷爷和沐小悠爷爷是亲兄弟。宋老太和沐清的奶是妯娌,年轻时候没少掐架,后来沐清的奶掐不过,远远的搬开了。财产啥的都在上一代争清了,下一代倒是和睦了。沐清的媳妇名叫秀兰,与沐英明的媳妇桂兰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听沐小悠说要拿回田产便急吼吼给她报信来了。沐英明和他媳妇桂兰正在院子里套牛车,准备花点钱去镇上偷偷把沐宏的房屋和田产更换到自个儿名下,这时候秀兰匆匆进来了。“大婶子,不好了,沐傻子去找族长,说是要把她爹留的房屋和田产给要回来。”
桂兰辈分大,秀兰喊她婶子,但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桂兰一听这话火冒三丈:“这该死的小贱—货,竟敢打我田地的主意?逮到机会弄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