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驶入洪湖,只见苍茫天地,水波一色。
陆飖歌凭窗而坐,对着湖水举杯饮酒。 大概是被周飏带坏了,或者说她天生性子里就喜欢酒的醇厚。 自从得了小银壶,她常在壶里装上美酒,有事无事拿出来小酌。 折雪见了,还特特寻人做了个和小银壶差不多的酒壶,也学她装了美酒在里面便于随时饮用。 不过,她喝酒不过是小酌,享受那种微醺的感觉。 折雪却不一样,她酒量高,饮酒如喝水,颇有些梁山好汉三碗不过岗的气势。 好在,看折雪饮酒,一壶两壶,却从没有看她醉过,想来也是个心中有数。 一碟盐水花生,一碟五香蚕豆,一碟水煮豌豆,一碟水煮毛豆…… 陆飖歌抬手给陈小虎倒了一杯酒:“小虎哥,你且少喝些,我有话问你。”陈小虎不馋酒,因为穷,更是难得喝酒,听陆飖歌有话问他,连酒杯都没拿,忙正色问道:“何事?”
陆飖歌道:“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沈县尉为何要用河工冒充你们,是你们功夫高强让他忌惮,还是因为你们和官府的人认识?”
沈县尉被抓后,就由专人押解进京,陆飖歌并没有插手朝廷中的事情,去审问沈县尉。 但是,她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倘若陈小虎他们真的以收取船上过路费为生活,不应该生活的这么窘迫,吃碗面还得问妹妹借钱。 闻言,陈小虎苦笑一声:“是不是人人都说我们是水匪,专门在洪湖上拦截商船收取费用?”
“是,确实是有人这么说的。还说你们用竹签做标记,当月第二次过洪湖可以减免一半的费用……”陆飖歌将那日冬至说的话,详详细细和陈小虎说了一遍。 最后问道:“小虎哥,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不像是水匪,反而像被水匪洗劫过的渔民?”
“我们本来就不是水匪。”
倘若别人问,陈小虎也许不会解释,有些话他已经懒得说了,说了也没人相信。可问这话的是妹妹,他肯定不能让妹妹这么误会自己。 “我从京城离开后,就去了东阳郡,原本是准备和几个兄弟跟着镖局混,好歹混口饭吃。可谁知道……” 陈小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宋云飞被我砍断了一只胳膊,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自然是想办法到处打探我的消息。好在我运气不错,东阳郡开镖局的李家和陆家是姻亲,看在你爹,我舅舅的面子上也算照顾我。宋云飞找到东阳郡的时候,是李叔偷偷告诉我,让我和几个兄弟连夜逃离……” 这中间,他们确实吃了不少苦,好在后来宋家出事,宋云飞也没心情和人手来追杀陈小虎。 陈小虎又辗转回到南阳,在周全家落了脚。 “我们不是水匪,我们也没收过哪些商船的过路费。”
陈小虎攥紧拳头,义愤填膺道,“妹妹,你不知道,哪些水匪都是沈县尉找人假扮的。如果过路船只不交费用,沈县尉就让他的小舅子带着一群衙役,以剿匪的名义去明抢。哪些商船为了不惹事,宁愿交几两银子以求平安。”
“那你们……” “也是我们倒霉。”
说起这事,陈小虎更加气愤,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继续道:“那次,又有商船被拦下,收取过路费的时候,我们的渔船恰好路过。周全是南阳县长大的,他认出了那拦船要钱的领头人就是县衙的捕快,只是换了身渔民的破衣罢了。”
“原本,他们收钱,我们路过,是各不相干的。可巧,那货船上的货主是带着全家准备跟船一起去淮城探亲的。货主有个小闺女也就十五六岁。那……那……” 说到这里,陈小虎实在说不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冒充水匪的捕快,竟然对人家小姑娘拉拉扯扯,还喊着要把人家的小闺女带回家做压寨夫人。陈小虎一时气愤,就没顾上其它,跳上大船就和那些人动了手。 “所以,县衙就发榜悬赏,说你们是水匪?”
“对。”
陈小虎也很无奈,此后,他们那几个和捕快打过架的兄弟就不敢再抛头露面,就算是打渔,也是往那僻静人少的地方去。 陆飖歌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你们识破了那些水匪的身份,他们为什么不抓你们,反而任由你们在南阳进进出出呢?”
这话一说,陈小虎也觉得不可思议。 对呀,他们和那些差爷打了一架,虽然双方只是动了拳头,也就是一些不用包扎的轻伤,没动刀子没出人命,可为什么那些差爷明知道他们撞破了自己干的事情,却没找个借口将他们抓起来呢? 以前,他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可能是那些差爷根本没认出他们来。 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陈小虎想了想问道:“会不会他们需要用我们来冒充水匪,方便他们做事?”
毕竟在洪湖上渔船那么多,大部分的渔船都是家里夫妇或者兄弟一起捕鱼,要么就是父子。 像他们这种,两条船七八个汉子出来捕鱼的船只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 “掩人耳目的替身?这确实是有可能!”
陆飖歌觉得陈小虎说的对,但是她总感觉,这件事周飏在其中插了手。 周飏知道陈小虎不是水匪,但是他没有如实告诉她。 如果不是周飏在里面插手了,按道理,那些在乡里横行霸道惯了的衙差,不会轻易放了陈小虎他们的。 这些衙差之所以一直没动陈小虎,不过觉得他们是到嘴边的一块肉,想吃随时可以一口吃掉。 却没料到,作为诱饵的肉没吃到,却被周飏暗中下手一网打尽。 “这周飏……” 陆飖歌拿起小银壶眯眼端详,“就如这酒壶,有点阴毒啊!”
“什么?”
陈小虎一时没听清楚陆飖歌说的什么,追问了一句,“妹妹,你说谁阴毒?”
“一位故友。”
陆飖歌顺手又给陈小虎倒了一杯酒,“当初你回头去找姑父,就是他将我送到了蒋家坝陆家。”
“这人是谁?”
陈小虎双目圆睁,猛地坐直了身子。 如果不是这人多事,他应该不会把妹妹丢了。他有错,这人也同样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因为他的多事,他们兄妹才分开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