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陆飖歌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全,“您说什么?这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怎么还说借?”
陆全脸一下涨红了,结结巴巴道:“可……可是,这……这钱是你挣的呀。”
方子是小四想的,就连抓的长鱼也是小四教他编的鳝笼捕的。 这银子自然是小四挣的,他就算再贪心,也不能将小四的银钱据为己有吧。 对,就是这样,没错。 “爹,我可是您儿子,父母在,哪有儿子置私产的道理?”
陆飖歌的话,宛如一把重锤,重重击打在陆全的心房。 震得陆全一阵的耳晕目眩。 难道,是我错啦? 陆全和邱氏一直因为家贫觉得对不起小四这孩子,夫妻俩也一直努力想给小四最好的生活。 可他们一辈子穷惯了,想活得好一点却很难。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小四的到来,陆家也许还是从前的陆家,一日三餐,靠鱼虾换取,还有地里的野菜。等到冬季来临,又是全家一起蜷缩在一起,忍饥挨饿,度过去又是一年,度不过去就是一辈子。 小四来后,她会带着几个姐姐踩苇叶卖钱买肉。丁家会找上门,要做卤肥肠,分一成利给他家。现在,就连来福顺也和他们家做了生意,拿回来两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以后,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这一切,都是小四给的,也是自从小四来了以后,家里才越来越好的。 现在,他想建房买地,就应该去建房买地,为什么要和小四这孩子说借呢? 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吗? 谁家爹娘,会问自己家的孩子借钱。 除非,这爹娘没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与她生份,才会说这样的话。 明明嘴上说着,当小四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不管是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敢真的像使唤小鲤小鱼一般使唤小四。 他可以自己辛苦一点,或者让小青小鲤哪怕小鱼多做一点,他也没动过让小四做事的念头。 家里缝补洗刷生火做饭有小青,捕鱼捞虾卖鱼划船有小鲤,照顾小五、挖野菜、拾柴火有小鱼。 他和邱氏都没动过让小四沾手帮家里做事的念头。 在他们心里,小四还是陆庄主家的千金小姐,是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想对她好,却总使不上力气的那个孩子。 这让孩子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和邱氏这对爹娘太假,假的就是假的,所以才会和她分的这么清楚。 想到这里,陆全的心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般地疼痛,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说的没错,是爹,是爹想左了。”
河水潺潺,月光柔柔地照在水波上,倒映出一个星稀月明的夜空。 父子俩坐在船头,良久地沉默。 最后,还是陆飖歌打破了这沉默:“爹,我听说今日早晨你去收鳝笼的时候,又少了一个鳝笼?”
“啊?是啊。”
陆全一时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跳离出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嗯,这几天我都没在河滩下鳝笼,可还是少了两个鳝笼,也不知道是谁拿去了。”
因为来福顺的长鱼菜还没有定下来,陆全就趁着这些日子想多下些长鱼,多挣些银钱。为了不被人学去编鳝笼的法子,他没有在河滩下鳝笼,而是划船去了更远些的小河道,可就算这样他的鳝笼还是少了两只。 一只直角笼,一只牛角笼。 丢的那么巧,不由得陆全不多想。 他不能确定这鳝笼是被调皮的孩子拿了,还是路过的农人拿了,或者是野码头的谁家偷偷拿了。 少了,就意味着很快就会有人把鳝笼做出来。 只要有一个人做出来,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学会。 而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人做出鳝笼下长鱼,只能是因为这人是熟人。 这个时候,拿了鳝笼的人也只能偷偷在家里练,等学会了,等到过些日子,大概蒋家坝就不会是一家两家编鳝笼下长鱼了。 到时候他能说对方是偷学了他的手艺吗? 不能。 就算对方是偷学的,他也只能捏住鼻子忍了。 “爹,既然我们把长鱼菜的方子卖了,以后来福顺肯定会需要大量的长鱼。今日我听李掌柜说,以后要是我们这边的长鱼多,可以隔几日用船送一批去扬州去。还有来福顺其它几家的酒楼,也可以一路送过去。”
反正,来福顺要推出长鱼宴,长鱼是必不可少的食材。 以后,就算抓到的长鱼再多,也不怕卖不出。 “真,真的吗?”
陆全激动的手都哆嗦起来,如果是这样,哪怕野码头这些兄弟和他一起下长鱼,他也不怕卖不出卖不上价格。 “这是李掌柜背着大师傅偷偷告诉我的,李掌柜还说,只要他在蒋家坝一日,就绝对不会随便压我们长鱼的价格。李掌柜还说……” 陆飖歌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留意他们父子,才压低声音道,“李掌柜说,如果我们野码头的长鱼每日能大量出货,可以找来福顺签订交易合同。就是只要是我们野码头的长鱼,按大小粗细定价,优于其他渔家的价格长期大量收购。”
大概是因为陆家给了李掌柜这次机会,而李掌柜觉得自己没让陆家分得利,而是只卖了方子。 邱氏和陆小青在灶房教扬州的大掌柜和陶山做长鱼菜,李掌柜就私下和陆飖歌说了这句话。 这是李掌柜这人在向陆家示好。 “真的吗?”
陆全被这好消息惊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教野码头的兄弟们编鳝笼,大家一起挣钱。 他也就再也不用为了防着谁,划着船走的远远的,去那些小河道下鳝笼。 “当然是真的,爹,你可以找张三叔他们开始砍竹子,把编鳝笼下鳝笼的法子教给他们了。”
“哎,好好好……” 陆全一连说了几个好,站起身就要走,“我现在就去找你张三叔他们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一刻,陆全的高兴是由衷的,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 他连自己刚刚和小四商议买地建房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一心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那些兄弟们。 陆全穷怕了,自己不再吃糠咽菜,在能力范围内,自然也希望曾经一起受苦的兄弟们跟着他一起不再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