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全心中的惊诧,已经不能掩藏。 他结结巴巴问道:“那……他……他们都学会了呢?”
都学会了,谁还来买他们的鳝笼。 “不是谁都会编鳝笼的啊,也不是家家都有竹林的呀,再说,不卖鳝笼我们还可以卖别的呀。”
陆飖歌随手又扣一小块烧饼塞在嘴里,一点一点咀嚼,这芝麻烧饼可真香啊,就是三文钱一只买的她爹有些心疼。 而陆全,看着小四怀里抱着的烧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心疼了。 往年3文钱钱两块的烧饼,现如今已经涨到3文钱一块,家里七口人,除了小五,一人一块烧饼就花了陆全十八文钱。 十八文钱,换作从前,他在码头扛一天的活,也不过就这个数。 现在,他越发心疼到手的手艺要被这个败家的小四拱手送人! 那可就不知道多少个十八文钱的损失了。 陆全轻咳了一声,在说服小四也在说服自己:“小四,你知道举凡家里能有个手艺是多难得的事情吗?这鳝笼,只要我们多捂住一日,就能多挣不少银钱。就算以后你那些叔伯们学去,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尽量把这手艺捂紧,轻易不会让人窥探去。倘若我们教了别人,以后哪还要我们的银钱可赚!”
“爹,您就放心吧。我们只要能靠这鳝笼,挣下第一桶金就行,以后做什么都可以,有钱,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这样劳心劳力,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吃好喝好,过上好日子嘛! 总不能像现在吃个烧饼都扣扣搜搜,不舍得一大口吃完! 陆全闭嘴不言,他哪里是放心,他现在担心的很。 如果什么都像小四说的那么容易,他和野码头的那些兄弟们也不至于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见陆全还是不愿意,陆飖歌继续劝道:“爹,您再反过来想想,如果是李叔或者张叔会这鳝笼手艺,他们愿意拿出来教您,您会怎么想?”
怎么想,当然是感恩戴德,恨不得给对方供起来。 “爹,您再想,反正迟早他们都要学会。是您防着捂住,最后被他们偷偷学去好。还是您大大方方教会他们,顺便让他们承您的人情好?”
陆全当然知道是大大方方教会他们,让他们承担人情好,可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就不能……”陆全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息了一声,“算了,你说的对。”
他不教野码头的这些兄弟,只要他们能拿到鳝笼就能学会,想学会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藏着掖着,让自己家的鳝笼被盯上,还不如教会他们,大家一起挣钱。 回到船上,陆全私下和邱氏说起陆飖歌的建议。 邱氏听了陆全结结巴巴的学舌,只略微沉吟了片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她一个妇人反而比陆全干脆的很:“教可以,待我先把小四说的那些长鱼菜学会,先找李掌柜谈好价格再教。”
倘若李掌柜那边愿意接受小四说的长鱼菜,以后,来福顺的长鱼需求的数量就不会少。 只要来福顺的长鱼菜能做起,势必就需要大量的长鱼。 到时候,他们也就不愁长鱼的销路,也不愁没人买鳝笼,也算一举数得。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邱氏做的长鱼菜,能不能过了李掌柜的那一关。 翌日,陆全收回来的两桶长鱼都被陆飖歌留了下,清水养着,邱氏和陆小青在家里埋头练习刀工。 一连三日,母女俩人练好了四道菜:炝虎尾、炒蝴蝶片、砂锅鳝筒、长鱼丝。 这几日,除了第一日留下的长鱼,其余的长鱼都卖给了来福顺,换的银子五两多。 今日是邱氏母女学做长鱼宴的第四日,陆全收拾好收获的长鱼,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的邱氏,安慰她:“你和小青都练了几日,小四都说你做的长鱼丝细如发丝,味道十分鲜美,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邱氏没好气地瞪了陆全一眼,抿了抿鬓角的发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道。 两桶长鱼啊,这几日她练的分外小心,吃的时候更是心疼的滴血。 总觉得,自己吃的不是长鱼,是她的肉。 那每一口,都有着铜钱的味道! 邱氏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陆飖歌:“小四,你和娘一起去来福顺看看可行?”
“行啊!”
陆飖歌一口答应。 邱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娘再多练两道,你不是说要凑齐八道长鱼菜给来福顺……” 还练? 那得用多少长鱼,费多少银钱? 陆小鲤脸色还没变,陆飖歌已经不答应了,“娘,再练你也不会去来福顺做大厨,这四道菜已经足够,另外四道,我也给您说了做的过程,到时候您就按我说的教来福顺的大厨就行。再练,又得费不少长鱼。”
前面的话,邱氏没反驳,最后一句,邱氏是入了心。 练的菜式越多,费的长鱼就越多,虽然最后都被家里人吃了,可她也心疼舍不得呀! “那,那就不练了,如果李掌柜的一定要娘亲自做……” 陆飖歌下巴微扬:“娘就说,累了,歇两日再来做,到时候回来再练也不迟。”
她就不相信,李掌柜会是这么迂腐的一个人。 要知道,自从上次李掌柜在她这里买了二十个铜钱的粽叶,她可将李掌柜的为人和人品打听的清清楚楚。 如果是那品性不佳的人,她才不会多事,去教来福顺的厨子做什么长鱼宴。 有的钱,哪怕挣的容易,她也是不敢轻易伸手去拿的。 “什么长鱼菜,长鱼宴?”
李掌柜看着眼前满面风霜,穿着朴实的妇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这个乡下的妇人来送长鱼,说她是陆全家的。 陆全这些日子往店里送了不少长鱼,都是李掌柜亲手过称亲手结账的,自然认识。 看眼前的妇人,带来的桶确实是陆全每日挑来的两只木桶,就连那已经有些开裂,又被用草绳缠了数道的扁担也是陆全长用的那一根。 只是,这妇人说的话,他却有些没听懂。 她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手里有做长鱼的方子,要卖给我?”
“不……不是……” 邱氏一张脸涨得通红,努力想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却因为羞急,竟然连在家里练了好几遍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