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显然对我的回答有些吃惊,顿了顿手,关好门后好笑地看着我,“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阿年,深更半夜的,你对一个大男人说找他睡觉?”
我点点头,“深更半夜,难不成我来找你吃早饭?”
钟毓笑着摇摇头,进而坏笑着靠近我,“莫非是娘子觉得寂寞了?”
“寂寞毛线,”我摆摆手,环视四周后坐在了里屋的漆木塌上,摸着上面的软垫,哀求道:“好心的钟毓公子,你帮我找一床被子吧,我在这里将就着过夜。”
“你不打算睡床?”
钟毓指了指他没来得及叠好被子的卧床。“啊?那你睡哪里?”
“床……咱们一起睡床。”
“滚!”
我瞪他一眼,“别这么猥琐地看着我!”
最后,钟毓在塌上将就着过夜。翌日,钟毓正悠闲地沏着茶。我忍不住自己的疑惑,巴巴问他:“钟毓,你不对我半夜找你睡觉的事情感到好奇吗?”
他流利的动作稍稍停顿,挑剔道:“阿年,请注意你的用词。”
“不是睡觉吗?用错了?困觉怎么样?”
钟毓严肃地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找我睡觉,而是扰我睡觉。”
想起昨晚,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咳咳、今晚我就不扰你了。沈睿知道慕夏没死的事情,肯定会为她安排住处的。”
“意料之中,”钟毓了然道,“慕夏看上去也不像是要隐瞒的。”
“是啊,即便沈睿利用她要把她送入皇宫,还娶了别的女子,她却始终对他恨不起来,又怎么舍得欺骗他。”
我拄着下巴有点不开心,或许是为慕夏不值。把慕夏的事情大致跟钟毓讲了下,最后顺便补充了句自己的看法,“单恋真是一种痛苦,爱,为谁辛苦为谁烦啊。”
“或许不是单恋呢?”
钟毓将泡好的茶递过来,“你怎么就断定沈睿对慕夏只有利用?即便他的感情不似慕夏那么纯粹,假意里许是有几分真情的。”
他无视我不相信的表情,自顾自道:“若非如此,利用慕夏的感激之情便好,何必为她精心准备生辰贺礼?”
“那是他为了让慕夏死心塌地故意做戏的。”
钟毓微微摇头,优雅地品饮着面前的茶水,“打不打赌?”
“赌什么?”
我夸张地做出一个护住身子的动作,“我可没什么值钱的跟你赌!”
“我知道,何况连你都是我的。”
钟毓放下茶杯,遗憾道,“你人是我的,赌来赌去我都没得赢,罢了罢了。”
“照你这么说,为了我的人身自由,这赌我打定了,”我自信地拍拍桌子,“我赢了,卖身契撕掉,你我再无所谓的夫妻关系。”
看他一副很吃亏的表情,我善解人意地补充:“你放心,如果我输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前提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行不行?”
他满意地点点头,继又头痛地扶了扶额,“我该想一个什么愿望比较好?唉,真伤脑筋……”我心里满满的被耍的感觉是为哪般?晌午过后,沈睿吩咐下人为慕夏腾出来一处环境不错的偏院,将我们也安置了过去。听收拾东西的丫鬟们说,沈睿看到慕夏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不相信地摇头,拉住身边的管家确认多次后才意识到慕夏确实没有死,他就那样呆在原地,不辨悲喜。直到慕夏谦卑地对他行了礼,他竟有些开心,没问慕夏大火事件的始末便安排她住在这里。园中几棵春桃正悠悠绽放,为清雅的院子增添几分生机。我继续为慕夏进行之前的治疗,清理她脸上的黑血。好似昨晚的交流没有发生般,慕夏和我又保持着疏离,而我也尊重地选择沉默。离开前慕夏叫住我,郑重地递给我曾经那副美人画卷,语气中有些嘱托的意味,“慕容姑娘,这幅画是我十三岁时的模样,有劳了。”
我能感受到这幅画卷的沉重,它饱含着一个伤情女子对未来的些许期盼,“慕夏你放心,美人定会是美人。”
钟毓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我正站在桌前对着画卷描摹慕夏的容貌。“怎么?”
钟毓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把画偷来了?”
“……唉,是慕夏给我的。”
“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还叹气?”
“我以前之所以那么想要这幅画,是因为我想利用慕夏从她那里打听消息、做点手脚什么的,方便以后入宫收集萧衡之的信息,”我没心情地把笔扔到一边,“可是如今,我总觉得利用别人是一种伤害,我不想伤害任何无辜的人。”
“结果现在她很信任地把画给了我,让我更加愧疚和郁闷了。唉……”钟毓摊开手里的折扇,潇洒地扇起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老老实实当你的易容师就好。”
“钟毓,我要问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嗯?”
“你这时节扇扇子,真的不冷吗?”
看着桌子上他买回来的没拆封的东西,我好奇地指了指,“这是什么?”
钟毓淡淡挑眉,随口说道,“路上捡的,你拆开看看?”
“哦?是发带,”我将这条水粉色发带拿出来瞅了瞅,锦带上绣着针脚细密的清浅桃花,带尾镶嵌着流云纹路的银扣,两条流苏顺势垂下,摇晃中銮铃随之作响。“你是从哪里捡的,下次我也去捡一捡。”
捧在手里比划了好几下,“嗯,倒是蛮好看”他有些自豪摇了摇扇子,“好看你就戴上,平日里也不见你有什么首饰。”
我点头应下,含笑看向钟毓,“你忙了一下午就为了买这条发带?”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进而正色道,“若我说这条发带是特地为你做的,你信吗?”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地看了看钟毓的手,“你还会绣花这等女子擅长的事情?”
钟毓轻咳一声,偏着头尴尬地说了句,“你还是把它当做捡来的吧。”
“诶?”
我眨眨眼,边把发带绑在散落的发丝上边对他说:“那个,其实我更喜欢吃的东西,下次有机会就捡点吃的吧。”
钟毓:“……”蹦跶到他面前,指着绑好的发带,我由衷地表示:“钟毓,谢谢你,我好喜欢。”
他合起折扇,温柔地向我笑着,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有些复杂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