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崖风。陆则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楞了一下,然后陆千姝就看到自己的父亲脸上原本灿烂憨厚的笑意收敛了,换成了一种她从来不曾看到过的沉稳和内敛。而少年呢,静静看着陆则的神态,没有开口。毕竟这么多年的隐居生活突然有了被打破的趋势,怎么说也要让陆则冷静冷静。“千儿,你先回家吧。”
陆则冲陆千姝说。秦崖风心下了然。陆千姝可不乐意了,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嘛?爹爹还当真是小气。“爹爹真是的,女儿才刚到,还没喘过气呢,就要被赶走……”嘟囔着小嘴的模样,黑葡萄般的眼睛格外惹人怜爱。秦崖风少年老成,此时看着陆千姝,感觉心上有什么东西抓挠,有些痒痒的。那滋味是从来没有过的。陆则从小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向来就是不管两姐弟要怎么胡闹,只要撒娇,陆则都会满足他们俩。这次却没有。陆则板着脸说:“别闹,赶紧回家去。”
陆千姝这才不情愿得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就听见陆则对秦崖风说:“小女无状,让小公子见笑了。”
“陆叔说得哪里话,小千姝聪慧,很是惹人爱呢。”
少年特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真诚的笑意,随着微风吹到陆千姝耳中,让她不自觉地有些欢喜。这小哥哥真的喜欢我诶。陆千姝窃喜,一边又想起来刚才陆则赶她走,就心理不爽快,她的猴子性情又上来了,还偏要折回去听听这两人要说些什么天大的秘密。说干就干,前世因着自己从小没有父母的照顾,做什么都谨小慎微,是个中规中矩的性子,现在被陆则夫妇给惯着了养出这调皮的模样。陆则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田间的生活,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就直接坐下了。这秦家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尤其是这前安定侯已经去世的时候,秦崖风突然来访,必然也不是就为了简单寒暄寒暄。秦崖风看着陆则在田垄上直接坐下,还特意给自己留了块地儿,没有犹豫,也直接坐了下去。陆则心下对他满意了几分。“小公子多年未见,日子可还过得去?”
仅仅过的去而已,舒坦实在是算不上。秦崖风轻轻叹气,说:“陆叔心里都明白。”
这两人说话还挺有意思。这里的田垄比较高,陆千姝就在两人背后的垄根下蹲着,只要不出声儿,怎么也不会被发现。只是这脚底的稀泥让陆千姝有些苦闷,要是娘亲看到自己把新买的绣鞋弄这么脏,指不定会被教训什么样呢。“小公子的难处,我心里也清楚,可是我已经在这田间待了一二十年了,实在是不知道能够帮上公子些什么。”
陆则又开口了,让陆千姝没有了忧虑自己鞋子的心思。原来,自己的爹,从前还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崖风也知道自己今日来实在是唐突了些。只是崖风打听了许久才找到陆叔,只求陆叔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
看着秦崖风恳切的眼神,陆则虽然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陆千姝悄悄抬头,尽管看不见陆则的表情,也读出了他的为难。不过,陆千姝听得认真,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并不是一团简单的稀泥,一双小脚丫子正在不知不觉往下陷。没有再等陆则开口,秦崖风干脆起身,单膝抱拳就向陆则行了个大礼。“请陆叔将千姝许配给崖风。”
陆则明显也被吓着了,手上的水壶掉了也不知道。回过神来,先是叱骂:“荒唐!你!你怎么能……”秦崖风还是坚持:“崖风自知唐突,只是安定侯苦苦相逼,实在不得已才来叨扰陆叔。况且,从前我与千姝本就是有婚约的。”
什么?这小哥哥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夫!陆千姝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如果自己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古代人的话,这小哥哥其实也是不错的,为人谦和,进退有度。好吧,她陆千姝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呢。陆则小麦色的脸颊都透露出了红色,显而易见是被气的很了。秦家那个泥潭,自己怎么忍心将千儿送过去,只是当初确实指腹为婚过,况且,秦家对陆家,不可谓没有天大的恩情。陆则起身,深深看了眼秦崖风,将他扶了起来,说:“你不该来找我。不过当年的事情,我也不会忘记。容我考虑几天,总归我是不愿意让千儿陪你淌这一摊浑水。”
不用看,也知道陆则此时是个什么为难的模样,陆千姝思考了下,觉得自己方才的念头当真是该打。总归一片慈父之心,秦崖风也理解,顺势从地上起身。只要陆则答应愿意相助,那自己这一趟就没有白来,陆则虽然看着老实,可是毕竟还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将门小诸葛。地里的活计还差些,不过陆则此时也没有了心思继续,从地上把小水壶捡起来,扛起锄头,再招呼上秦崖风就准备回去了。拿起水壶,陆则就又想起了方才千姝一派天真甜笑的模样,耳边仿佛还听见了自家女儿的惊呼。等等,刚才好像不是自己的幻听!陆则和秦崖风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转头,看到了仰头对着他们俩,有些尴尬又多几分讨好地笑着的陆千姝。“嗯……爹爹,好巧啊,嘿嘿。”
原来,陆千姝听的差不多了,想着总要比陆则两人先到家,就准备悄声离开,哪曾想,自己的大半个小腿都陷进了泥里,根本动弹不得,一不留神,就被上面的两个人发现了。完了,这次回去估计是真的要被打断腿了。陆千姝看着陆则阴沉的脸色,有些怕怕地想。而秦崖风呢,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可能都被听了去,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爬上了些淡淡的粉色。此时的陆千姝没心思注意他,后来陆千姝却拿这个调笑了秦崖风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