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呢?”
我见她一杯下肚又斟了一杯,忙伸手拦住,“酒虽好,却也不可贪杯,姐姐如今身子不好,更是不能多饮。”
尔后又低声问道,“姐姐到底是怎么了?前不久还听说陛下常来看你,你应当高兴才是啊。”
她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宫人碧鸳便是上前回道:“回苏美人,我家美人近几日胃口不好,吃了东西又全吐了,奴婢本想着着人去请太医,可美人她……偏不让奴婢们声张。”
我一听,忙道:“都严重成这样了你还逞强,不行,今儿个便是你不允我也要让太医瞧过才安心。”
说着便唤了一旁的青烟,却是被杜涵月拉住了,她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遂又遣了室内的宫人都出去,待得一室无人,她才低声说道:“我其实并未生病,却是……”我瞧她欲言又止,又见她面露羞色,隐隐猜出了几分,只也不敢大意,问道:“姐姐但说无妨,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她这才道:“我怕……我是有了。”
“什么?”
我一惊,大声一喊,她忙掩了我的嘴,急急道:“小祖宗,你可别嚷的大家都知道啊。”
我点了点头,她方才放下了手,我却是有些不明白,既是有了,那不是好事吗?她又如何要瞒着大家呢?“姐姐,若是当真怀有龙嗣,那可是全宫的喜事,陛下膝下无子,你怀的便是皇长子,依着陛下对你的宠爱,必定会封你为妃的。”
惊喜过后,我却是真心高兴,看着她依旧扁平的肚子,竟有些期盼她真的能生出小皇子来,我在宫中甚觉无聊,若她有了孩子,我也能逗着一起玩了。她道:“那倒也未必,宫里人心复杂,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知她话中之意,不免也替她担忧,“防着些自是好,可有孕之事时间一长必定瞒不住,宫内人来人往,吃的用的也不会多加注意,若是伤了腹中胎儿又该如何使得?姐姐,听我一句劝,这事还是告知陛下吧,只有陛下才能护你母子周全。”
她略有些沉思,似还有些犹豫,我便是又道:“姐姐难道连我也信不过吗?”
她抬头一惊,忙道:“你又哪里来这话,你我认识多年,自小一道长大,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
我笑道:“这不就是了,姐姐小心谨慎,我也不是吃素的,看谁敢来害姐姐,我可是第一个不饶的。”
说着还不忘挥了挥拳。她掩嘴一笑,方才应了我的要求,我见她松了口,忙着命碧鸳去请了太医。太医倒是来的快,细细诊治后,果然不出所料,杜涵月有喜了。忙命了人去给皇帝、皇太后报喜,宫中消息一向传的快,皇帝安景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飞羽殿。满殿都是贺喜的宫人,我瞧着安景凉笑容满面的对杜涵月嘘寒问暖,又见杜涵月娇羞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竟微微有些苦涩,见再无我的事情,我便悄悄退了出去,离开了飞羽殿。与青烟两人走在无人的宫道上,方才理解从前杜涵月与我说的‘在这四壁的宫中,唯有陛下的宠爱才是最真实的,其他的全部都不可信’,她背负着要助我登上后位的使命,而因此放弃了一生的幸福,如今看到她同陛下两情相悦,我也有些安心,或许,月老的红绳牵的是他们两个,我这插足进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代替了她呢。“如今杜美人怀了龙嗣,又深的陛下宠爱,说不定过几日就被封妃了。”
我轻瞄了青烟一眼,她似有些不愉快,低垂的眼眸只盯着脚面,嘴巴亦是微微嘟着,我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也不多责怪她,只道:“杜姐姐同我姐妹同心,她能得宠我自然是替她高兴,你也别给我摆出这种脸色来,宫里头察言观色的人多着呢,你这一点小心思都放在脸上,可不是要被人抓去把柄吗?到时白白替我惹了麻烦,你让我如何是好?”
青烟却是不依不饶,又道:“小姐您没心没肺惯了,自不在意这些,可您这里才刚刚有了恩宠,陛下在鸳鸾殿还没来几日呢,那厢杜美人就有了孕,这样一来,陛下肯定会顾念着她,又得时时流连飞羽殿了,说起来她的肚皮当真争气,这不过才进宫一月,偏她就有了,陛下一月难得来后宫,若是小姐连着几月都见不到陛下,那小姐您又该如何呢?”
“青烟……”我猛地收住脚,转头朝她道,“你这张嘴就该用线缝起来才好,省的说些让我听了烦心的话。”
见她低了头不再回话,我方才缓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就行,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来,你以为你家小姐我当真是个傻子吗?只是宫里人心叵测,历代历朝有多少后宫妃子,就是因为口无遮拦而被冷落孤苦终身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进宫多日,难道还未明白吗?再说,你难道想要我为了得宠不顾姐妹之情吗?后宫的尔虞我诈我压根一点都不想参与。青烟,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敢这样在我面前没大没小,尽说些不中听的话,我立马将你送回相府,听到没有?”
许是她从未见我说过这些狠话,一下子有些愣住,尔后才忙不迭的服身应道:“奴婢错了,以后万不敢再乱嚼舌根,小姐千万别将我送回去,奴婢再也不会胡乱指责了。”
我扶了她起来,叹气道:“好了,别再苦着一张脸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还未走出几步,却见前方有人缓缓过来,我定睛一瞧,却是温念裳,她向来不合群,除了必要的请安,同我也差不多,每日里只管待在殿中,也不管宫里的那些风风雨雨是是非非,竟不想,今日会在此碰上她,倒是稀罕。“姐姐。”
虽然我与她位份齐平,然念在她稍稍年长与我,便是轻唤了一声,她许是亦未料到是我,面上一滞,尔后朝我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我本以为她会就此离去,然不想她却停了脚步,对我道:“听闻杜美人有了身孕,想必妹妹就是自她那来吧?”
竟不想消息那么快,连着她都知道了,我瞧她并不如往日那般冷淡,言语之间倒也有几分关切,便也不好不应,便道:“是啊,太医才刚瞧过,温姐姐可是要去飞羽殿?如今陛下正在殿中陪着杜姐姐呢。”
温念裳面无表情的瞧了我一眼,尔后朝前走了两步,淡淡的说道:“我们这几个人是同一时间进宫的,算下来已经一月了,封赏的这几位美人里,也唯有杜美人最得宠,如今又是第一个怀上龙子的,可谓母凭子贵,日后必定节节高升。”
我不知她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是想挑拨我和杜姐姐之间的姐妹情谊吗?可惜她打错算盘了,我与杜姐姐自小一起长大,又如何会为了皇帝的恩宠而反目成仇,嘴角撇了撇,自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她转身绕至我跟前,又道:“妹妹乃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想来日后也是荣华富贵于一身的,如今杜美人既然有孕在身,那剩下的几人里也唯有妹妹可以陪在陛下身边了,我们几个可都比不得妹妹同陛下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我一笑,抬眸对上她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孔,应道:“姐姐虽素日里不与我们来往,可姐姐芳名我却早有耳闻,姐姐自小随父走过天南海北,见过的经历过的都比我们这些待在闺阁中的人要多多了,听闻姐姐在建筑水利方面颇有见解,如今进了宫,没有姐姐可以一展才华的地方,倒是难为姐姐了。”
她微微扬了扬嘴角,脸上终是有了一丝表情,淡笑道:“宫里宫外,自由还是约束又有什么分别,妹妹不也甘愿进宫侍驾吗?”
她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瞧了瞧,又道,“我不过是看你们姐妹情深,稍稍提点些罢了,想必妹妹心中自有定论,大可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因着她先前的话有些错愕,她眼中探究的神色竟叫我有些心慌,仿若是被看穿了一样,全身不自在。轻抚了抚鬓角,轻笑了一声道:“姐姐说笑了,姐姐一片好意我自当心领了,出来这么久,怕是宫人都等急了,妹妹就不陪姐姐了,先走一步。”
我哪里晓得一向态度寡淡的人今日为何对我如此多话,自不敢掉以轻心,便是不愿再与她说下去,省的一个不注意露出什么马脚来。刚回鸳鸾殿,便注意到殿中庭院多了几株芍药,淡粉色的花瓣倒是看着舒心,我忙问雯心:“这芍药花何时送来的?”
雯心服了身子应道:“回美人,陛下方才令瑶花阁的奴才搬了几株芙蓉花去了飞羽殿,又说咱们鸳鸾殿只有兰花未免单调了些,这才将新开的几株芍药送了过来。”
芙蓉花?此乃漓月国花,向来只有妃位以上才可使用,如今杜涵月不过还只是个美人,却被赐了芙蓉花,看来在安景凉心里,她当真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遥想当年五代后蜀皇帝孟昶为讨花蕊夫人欢心,颁发诏令:在锦城城头尽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绣。广政十二年十月,孟昶的绿化城市工程大功告成,携花蕊夫人一同登上城楼,两人相依相隈观赏红艳数十里,灿若朝霞的木芙蓉花。锦城自此也就有了“芙蓉城”的美称。花蕊夫人一生挚爱孟昶,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当真为世人歌颂,如今安景凉送此花给杜涵月,言下之意便是将她比作花蕊夫人吗?我心中不禁有些惘然,若当真如此,皇太后的计划恐怕要泡汤了。可我总觉得她如今盛宠优容,安景凉又如此待她,将她推往风口浪尖,并不是什么好事。一向深谋远虑聪慧绝顶的安景凉又怎么会被女色所迷惑,将她宠到这般田地,便是贤贵妃,恐也没有过这种殊荣吧?我不禁替杜涵月担忧起来,但愿,不是我所想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