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楼是史某西去之处了。”
但脸上仍是十分镇定,缓缓站起身来,向身旁小老婆招了招手,叫她走近身来,有话吩咐。傻苍张臂堵住房门,道:“史老爷,也不用嘱咐什么。你杀朱崩牙一家,我便杀你史老爷一家。咱们一家换一家,决不含糊。你史老爷恶贯满盈,留在最后,让你看着至亲的人一个个死去,尝尝什么叫痛心,什么叫生不如死。”
史拓背脊上一寒,想不到此人一点情面也不给,丝毫不顾及同门兄弟之谊,辣手残忍,当下将弟子递过来的乌铜叉一摆,说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多说废话作甚?你要史某的性命,即管过来拿。”
说着抢上两步,喝的一声,一招“直撸飞灰”,便往傻苍胸口刺去,左手却向后急挥,示意众家属快走。史拓的大老婆花无蕊知道丈夫决不是敌人对手,危急之际哪肯自己逃命?大声叱叫道:“大伙儿齐上。”
只盼倚多为胜,说着抽出柳叶刀,纵到了傻苍右侧,挥刀劈下,小老婆明月也不肯独自逃生,叫道:“老爷,咱们同生共死!”
挥剑刺出。随史拓出来吃饭的家属、弟子门人,一共有七人,其中全都会武艺,听得大夫人小夫人呼叫,五人即手执兵刃,围将上来。史拓眉头一皱,心中焦急叫道:“唉!叫你们走不走,岂不是枉自送命。若是人多势众便能打胜,我崇安镇上朋友弟子亲属还不够多?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背井离乡,寄人篱下?”
可事到如今,他们走与不走也由不得自己决定,只有决一死战。他心中存了破釜沉舟的念头,一招一式反而变得更冷静狠辣,一叉击出,不等招数用老,铜叉上挑,改刺咽喉下巴。傻苍心想此人罪恶罄竹难书,如果一刀送他归西,未免太过便宜,得让其多历苦楚,眼见铜叉刺到,左后侧柳叶刀、右前长剑一左一右攻至,雅间不大,难以施展,便往后急跃,退到大堂之上。大堂食客纷纷退开避让,他们多年未见斗殴打架,竟然不甚害怕,都留下来看热闹。史拓喝道:“小子那里逃!”
追上一叉横掠,傻苍将逆刀上的台布扔向史拓脸庞,遮其视线,伸手便去硬抓铜叉,竟是一出手便是将敌人视若无物,史拓暗想我纵横武林,还没给人如此轻视过,不由得怒火从脚板低一直烧到脑壳顶,但崇安县上一番交手,知对方武功实非己所能敌,手上丝毫不敢大意,急速停叉挑开散开的桌布,退后一步。傻苍抢上左手抓叉,右手逆刀勾布收回,随即以刀尖旋转台布展开如一把伞,推向冲上来的众人,长笑声中,跟在台布后突然迎上窜入人群之中,手脚忽起忽落,将史拓五名门人弟子尽数打蒙,或手臂斜挥直击,或提足直踢,或刀鞘横扫,一一摔在两旁。霎时之间,大堂里相斗的人只剩下史氏大婆小婆与傻苍四人。史拓咬了咬牙,低声喝道:“娘子,你们还不快走,回去好好照顾子女。”
他两位夫人兀自迟疑,各提刀剑,不知该当上前夹击,还是夺路逃生?傻苍身形一晃,已抢到了明月背后,史拓一声大喝,钢叉挥出,上前截拦。傻苍身子一缩,从明月身旁滑了过去,轻轻一掌,在她肩头一推,明月站立不稳,身子后仰,便向钢叉上撞去。史拓大惊,急收钢叉,总算他在这叉上下了数十年苦功,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收回,才没在小老婆背心插出三个窟窿。傻苍一招得手,心想用这法子斗他,倒也绝妙,不待那年老妇人薄刀劈出,矮身一转,窜到其身旁,左手抓住了她后颈,握其右腕一带,柳叶刀猛刺站立未稳的明月。那明月惊魂未定,慌乱中见尖刀刺来,想躲已然来不及,只尖声大叫,史拓眼见情势危险,急使钢叉压落,猛砸花无蕊的柳叶刀,期待把夫人的刀打掉。傻苍待鱼叉将至,突然一推花无蕊后背,花氏猛然冲前,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史拓便反应再快,铜叉也来不及收回,喀的一声轻响,铜叉把花无蕊的右臂骨砸断,尖利惨叫声中夹杂着薄刀落地的声音。史拓又惊又怒又心痛,自下向上操起铜叉,攻敌下盘。傻苍叫道:“来得好!”
身子一晃,抢到明月身侧,抓着她手臂拉过,以身子去抵挡叉刺。如此数招一过,明月变成了傻苍手中的一件兵器,逼得史拓连连急收怒招。傻苍待他退开,扯着明月跳到花无蕊身前,提剑便刺,那花无蕊虽会武功,但多年来养尊处优,已不知多久没有动过手,此刻手臂突断,痛得她神智昏乱,竟然不知躲闪。史拓一见,连忙纵上从后刺傻苍背心,攻其不得不防,傻苍背后如生眼睛,待铜叉离体数分时猛然往左跃开,史拓大惊,敌人闪开后,叉前就是小老婆和大老婆!开始时他见傻苍不躲不闪,挥叉时用尽全力,欲将之一击致命,焉知风云突变,狡猾的敌人在最后一刻躲开!这时收叉已然来不及,只得将叉头微微调下,叉身转动半圈,嗤嗤两下声响,铜叉的一条叉枝从后刺入明月大腿,穿透后余势未尽,再刺入前面花无蕊的膝盖,两名女子齐声惨呼,双双倒地。史拓一心相救老婆,却反而伤了她们,不救吧,又怎能忍心看着夫人死在跟前?铜叉插入两位夫人腿中,拔不是,不拔更不是,史拓心力交瘁,痛心不已,突然“啊……”的一声长叫,后退开三步,将铜叉拔出后往地下一掷,当的一声巨响,铜叉插入地板,黑着面惨然不语。傻苍厉声喝道:“史拓,你便有爱妻之心,人家妻子却又怎地?”
史拓微微一愕,随即强悍之气又盛,大声说道:“史某横行闽南,做到飞虎派掌门,生平杀人无算。我这两位夫人手下也杀伤过十数条人命,怎么说也不亏,今日死在你手里,又算得了什么?你还不动手,啰哩啰唆的干么?”
傻苍喝道:“你自己了断便是,不用小爷多费手脚。”
史拓拾起铜叉,哈哈一笑,回转叉端,便往自己胸口刺去。大小夫人虽然痛得倒在地下,见到这一幕,齐声叫道:“老爷!”
突然间银光闪动,一柄长剑从旁伸出,挡住铜叉,往外一挑一拨。史拓力大如牛,硬功了得,这一挑竟没脱手,但回刺之势的准头,却也偏了,从手臂擦过。这挥剑拨叉的是一名年轻俊俏少妇,傻苍认得她,正是日间那个靓绝皇城汴梁的轿中女子。没想到她也围坐席上,傻苍当时眼光只顾落在史拓身上,竟然没留意到她的存在。少妇叫道:“舅舅,你不要冲动。”
史拓长叹一口道:“芸儿,你舅舅不但是罪有应得,更不是人家对手,冲不冲动,轮得到自己作主吗?”
那叫芸儿的少妇道:“人家想杀你,却未必能如愿。”
转身对傻苍长剑一摆,叱道:“奸贼,天子脚下,岂由得你肆意妄为,横杀无辜。”
傻苍暗道:“原来史纣王竟然在京中有皇亲国戚,怪不得能活得如此恰意潇洒。”
嘿嘿冷笑两声道:“杀人偿命,谁人都没有异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问问他,我有没有滥杀,他是不是无辜?”
芸儿少妇道:“就算我舅舅有罪,自有国法惩治,那轮到你来多管闲事。”
傻苍哈哈一笑:“天下不平之事,人人能管,你们官官相卫,等国法来治,只怕他两只脚都踏入黄土也不来治。”
少妇芸儿望着傻苍一双眼睛,冷冷道:“说得似乎很是大义凛然,可惜你没有能力管,也不配管。.”傻苍大喝一声道:“有没有能力管,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史纣王,你不肯自行了断,那便由我来帮你一把好了。”
说完抢步上前,举掌拍向史纣王胸膛,少妇芸儿娇咤:“狂徒住手!”
长剑直刺傻苍腋下,随即圈转挑起,指向脸门,变化如梦如幻。那边厢史拓见外甥女出手相帮,求生的欲望又再燃起,叫道:“你要取我性命,那便亲自动手。”
傻苍全没将他放在心上,可那少妇剑法高明,招招凌厉,让他不得不把大部份心思放在长剑上,如此一来,史拓尚可支撑得住,长剑轻灵变幻,铜叉刚劲有力,如风火轮般轮番刺向敌人。斗的时间愈长,傻苍心中愈急,此处城廓闹市,旺地中心,过不多久必有大批官兵赶来,势不能拖沓,当即长啸一声,抽出逆刀,唰唰唰三刀逼退少妇,接着跃到史拓面前,逆刀虚晃斜劈,史拓只觉眼前刀光乱舞耀眼生花,急退数步抵御。少妇芸儿眼见舅舅危殆,扑身而上叫道:“奸贼看剑!”
长剑直指敌人背门。傻苍心中恼怒不已,虽然跟她无冤无仇,但此妇三番四次阻挠,不识好歹,顿时忍耐不住,一刀砍伤史拓脸门后,转身反劈长剑,可那长剑灵动飘逸,这一劈不但没有砍中,反而被倒攻回来,心火气躁之下险些手腕被刺,傻苍不得不压下急躁,凝神以对,只听得少妇芸儿叫道:“舅舅快走,我来缠着他。”
史拓一时拿不定主意,傻苍道:“史纣王,你若一逃了之,我便将你外甥女杀死,看你落得个什么下场,以后有何脸目面对兄妹。”
少妇道:“量你也没这样的本事。”
长剑忽刺敌人左腿,跟着左手一扬,三枚绣花针激射而出,直奔对手心口咽喉。这一下突然而来,傻苍逆刀急收,叮叮叮三声响,把三枚绣花针挡下来,可刺向大腿的一剑未能及时避开,被划了一道口子,裤子一下染红,虽然没有伤到筋骨,锐气却已然大减。那史拓见外甥女占得上风,又跳上前来夹攻。傻苍一不小心中了那少妇的道儿,心中暗道:“这人剑法好厉害,心计更深,绝不能轻忽。”
当下出刀留有余地,生怕再遭她暗算。又过一会,酒楼外头蹄声人声杂沓,有人叫道:“快守往出口,别让打斗的人逃走。”
“无法无天了,有人竟然在王府外动刀弄剑。”
此时傻苍逆刀使得渐入佳境,少妇和史拓已是手忙脚乱难以招架,突听得大批官兵赶至,心中一凛:“妇人不除,杀史拓终究难以如愿,眼下便先放他一马。”
当机立断,横刀连斩少妇,反身挑刺史拓,逼开二人后,突然往窗口窜去,翻身出窗,一眨眼间背影便即消失,围追官兵大呼小叫,兵分两路,一路追傻苍而去,一路涌进酒楼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