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长迟疑了半天,也没做出这一道死亡选择题。 最后,他干笑两声,终于打算开口。 可惜,一直被众人注视的小吏,却抢先一步开口:“我之前有过,被训斥了,这次就想做个假,让驿长看不出来——” 驿长闻言,连连点头,神情放松下来,还顺手抹去脑门上的一头汗:“是是是,就是这样。”
“是吗?”
李长博看向驿长,笑容更加和煦三分,如同阳光——但绝对是正午的,能烤得人都要糊了的那种。 驿长被这么一问,瞬间如坐针毡,回答的语气也不那么自信了:“是……是的。”
付拾一阴森森揭穿他:“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这个不是初犯,之前很多次。你和他都违背了规定。”
按照规定,他们两人可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个肥差,可只能被罢免,而且还再也不能被录用——这是指其他部门,只要和朝廷有关的,都不录用他们。 这就意味着,就算有关系可以用,但也用不上了。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难受。 果然,两人的面色都有点发白,眼珠子更是疯狂乱转,想着怎么弄才能洗脱罪名。 而付拾一这头,先是给他们宣判个死刑,然后再给一线生机:“不过,我们李县令一向人美心善,喜欢对旁人坦白从宽。”
她微微一笑,投给两人“你们懂”的眼神。 李长博配合做出许诺:“也不是不可当成没看见。”
这下,两个对现实绝望的人,一下子露出了期待来。 但如何就能当成没看见,李长博并没有说。 付拾一也不说。 这种时候,就让他们自己去想最合适。 驿长到底还是官大更油滑,很快就开了口,露出为难来:“这样,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做,这里条件简陋,不如我们去后院坐下说话,喝杯热酒?今日是元宵佳节——” 他的态度是十分的热情。 而且看向其他不良人们:“我让人也给各位张罗一桌酒菜,好好乐呵乐呵,大过节的——” 付拾一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阵仗,略微有点儿懵。 其他不良人,则是一脸的平静,显然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李长博更是淡淡拒绝:“不了,我们还有事在身。你还是再想想。”
驿长迟疑一下,随后道:“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直奔后院。 王二祥自觉跟上,不给他跑路的机会。 而那小吏,此时也像是会过魂来,忙擦了擦手,给大家倒热茶喝。 那态度,很是殷勤。 不多时,驿长从后院出来,手里捧着大托盘,托盘里是一堆荷包,两个大的,其余都是小一号的。 里头装了什么不知道,但意思一看就明了。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驿长就笑呵呵的将托盘送到了付拾一面前:“这位长官,您先拿。”
竟然还知道女士优先。 付拾一拿起最大那个,当场打开,往里头扫了一眼。 然后就被迷住了——啊,这金灿灿的光,果然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存在! 她都有点儿舍不得放回去了。 但下一刻,李长博冷冷的声音响起:“按住。”
几个不良人蜂拥而上,直接就将人给按在了地上,那些装着金子的荷包,也摔落在地。托盘砸在地上,“哐当”一声。 王二祥压着驿长圆溜溜的脑袋,将他脸颊都贴在地上,狞笑:“不开眼的东西,行贿到了李县令头上?”
驿长脸上肉太多,被这么按着,嘴巴都被肉挤得比不上,口水潺潺的往外流,说话也是不清不楚:“饶命——” 那小吏,则是完全吓傻了,连挣扎都没敢,只剩下瑟瑟发抖。 李长博坐在那儿,垂眸凝视驿长:“只不过是小小驿长,竟随手能拿出这么多孝敬。可见你身家颇丰。”
驿长嘴巴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活脱脱像是条从水里捞出来的鱼——还是胖鱼。 李长博也不理会,只又看一眼小吏,整好以暇的对二人道:“从即刻开始,谁若检举对方更多,我便不追究篡改账簿之事。”
小吏眼珠子转了几圈,心思一下活络了:他身上可没什么别的事儿。 而驿长则是心里头直骂娘:这李县令到底想干什么? 驿长努力想说两句,可惜姿势不给力。 李长博抬抬手,王二祥收了一点力。 驿长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自由,他看着李长博,语气也不太好了:“李县令这是做什么?何必赶尽杀绝?我也没得罪过你——” “你们妨碍我破案了。”
李长博言简意赅:“我再问一遍,为何篡改账簿?”
熟悉李长博的人,都知道他这会儿是失去了耐心。 驿长显然还是不肯说,沉默了。 李长博也不看他,只看向小吏,心平气和问他:“为了这个事儿,丢了命,值不值?”
小吏迟疑半晌,却道:“我没法说。长官,我还有一家人要养活哪!”
这话实在。 而能说出这话,也代表小吏心里已经动摇了。 李长博掷地有声:“我保你。”
不得不说,这句话真是让人安全感爆棚。 可惜小吏却有点不信。 林平上前一步,沉声道:“我家郎君,乃是长安县县令,是御前重用之人。长安县境内,谁敢在我家郎君眼皮子地下作奸犯科?迄今为止,没有我家郎君破不了的案子。世家大族,权贵富人,问问他们,谁敢与我家郎君作对?”
林平这话,瞬间让付拾一都震惊了:这气势,就很有信服力!而且,这吹嘘的本事,莫不是方良亲自传授? 还是,两人师出同门? 反正林平这么一说完,小吏便偷偷看一眼驿长:“对不住——” 驿长瞬间慌了神,声色俱厉威胁:“你敢?!”
小吏却只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淡淡道:“你收的钱,我也允你不交。”
小吏这下,就犹如得到了最大的保证,终于下定决心。他徐徐开了口:“其实郑毅来过这里歇脚吃饭。”
这话一出,驿长顿时面如死灰。 而付拾一等人都只觉得: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