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同宁振,宁夫人还有皇后算是一同长大的好友,而宁夫人对他有救命之恩,宁振是重臣,就算没有看着宁姀长大,他也会宁姀留个后路,何况,皇帝是真心将宁姀当成女儿的。宁夫人与皇后过世后,唯独剩下皇帝和宁振两人相依了,至于穆谌常年待在自己的府中不出门,恨不得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生根,皇帝平日也就只有教导宁姀当乐子了。穆谌的折扇扬着:“既然放不下心,不如现在狠些为她铺条更好的路。世事难料,何况梁泽那小子不是个省心的,你若走了,宁家定然活不了多久。”
好“好歹是你侄子,朕也算个长辈,你何必如此直白。”
皇帝没好气的看看了他一眼:“子瑜自幼受几位太傅教导,他心思纯良,做事也有分寸,朕好生与他说道,或许他不会做的太过分。”
穆谌笑了笑,眼底笑意的意思是什么皇帝无从去探究,他懒懒的应道:“别忘了功高盖主。”
这四个字几乎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允许,挑战皇位便是冒犯皇帝的尊严,可皇帝与历代的帝王不同,他信忠臣,选贤举能,丝毫不在乎这句话。“朕信子瑜,应只是削弱些宁家,此事朕会与宁真好啊还是能说说,省的他操心。”
“你自己决定就好,我只是来讨顿饭吃,如今宁振和你家那个儿子没回来那就罢了,左右这饭吃与不吃也没什么意义。”
“你还真是,算了。”
皇帝看着穆谌,突然开口道:“若是你一直在,那样的事就不会发生,宁家定然完好无损。”
“打住,我没时间和你玩什么保护游戏。”
穆谌的折扇被甩在了一旁:“等你走了,我不会再留在这,别指望我去照拂她,与其害怕她受伤,不如一早就规划好。”
“你,罢了罢了,若你不愿意就算了,朕自个想办法。”
皇帝忽的想到一件事:“你就不打算成婚?要一辈子都这么过去?”
“不然?”
穆谌转着茶杯,随口的反问了句。“侄子都要成婚了,你还没个动静,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很好笑?”
穆谌冷声回了句:“这么爱笑就去边疆的矿山里笑,我也不介意他们在死人墓里笑。砍了也行。”
皇帝:“……”一时分不清谁是皇帝,幸好当上皇位的是他,否则,穆谌就是个暴君,天下人都不够他杀的。“朕不管你了,你想孤独终老就老去吧,但这次子瑜和阿宁的婚事你总要在场吧?日后不照拂她也行,至少,这次来给她面上撑腰,算朕求你。”
穆谌放下水杯,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荷包上,一个浅蓝色的荷包,上面还绣着‘平安’两字,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穆谌微顿,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回了句:“一炷香。”
皇帝脸上挂着笑,知道穆谌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也算是为阿宁多添了一条后路。“这荷包是阿宁绣的,落在这了,朕让人送回去。”
皇帝一转头,看着已经要出门的穆谌赶紧叫住:“等等,等等,你正好要出宫,顺路把这东西给阿宁送去,也正好让阿宁认认你,以后有个照应。”
“你从哪看出来我和她能顺路的?”
穆谌脚步顿住,看着皇帝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一向是轻功进宫的,为的就是能清净些。“朕说能顺就能顺,好歹是你侄女,你就当成是个小姑娘,随便应付就行了。”
皇帝说完后就一把把穆谌给推了出去,荷包丢在了他手里。……宫门。“小姐要去城外上香?”
苏苒应了声,往往这时候原主都要过去为宁振和梁泽祈福,虽知梁泽是个什么人,但走向这一关,苏苒到底是不能改的,她如今能做的就是等,看看哪个节点能回去。顺便把穆谌也一块带回去,她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找到这种东西的,只会瞎折腾。皇城内无雪,但天变了,有些冷,苏苒裹着件白色的披风,小雨渐下,郊外的小林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将一切都笼罩了进去,凉意蔓延。马车内的暖炉温度有些高,靠的近了,人沾上了热气,有些闷的慌,苏苒开了点窗户往外看,那冷风顺着缝隙进来,瞬间盖过了暖意,冷的她缩了下手。‘砰’的一声,马车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苏苒整个人差点撞在车壁上,外面是侍女的说话声。“小姐没事吧?车轱辘卡在水坑里了,咱们可能要等些时候才能修好。”
外边的侍女吩咐着一些人去寺庙请人送车过来。苏苒开了车门,在侍女的搀扶下下车,两个轱辘正巧卡在了泥泞路的水坑里,可以看出另一个轮子被磨损毁坏。侍女打着伞劝道:“小姐不若会车内休息?这一时半会估计也修不好,如今还下着雨,小姐莫要因此染上了风寒。”
他们带出来的人不多,只因宁姀常去庙里,是常客,今日这样的突发状况是少见的,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苏苒索性自己打了伞:“无碍,正好去瞧瞧林景,下着雨,你们找处地方先躲躲雨,晚些去也没事。”
周围都是树,但前面就有个小破房子,见苏苒发话,他们没再管马车,一行人匆匆赶了过去。不远处,穆谌身边的人一眼认出马车的标识:“主子,是宁家的人。”
“正巧,荷包丢过去……”穆谌微顿,又改口:“总归是要送人的,不如就……”穆谌沉思了一秒后才道:“送去誉王府里,反正都是要给他的,他们夫妻俩的事我也懒得参与。”
下属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主子这么不要脸是想自己拿着,是他想岔了。穆谌就要将荷包抛给旁边的人,那边撑伞的人从面前走过,穆谌回头吩咐了句:“你先回去。”
苏苒撑着伞,手中拿着个汤婆子,源源不断的暖意倒是挡了不少外面的风,她自是看见了那边的动静,是穆谌没错了,正愁找不到他。她回头,脸上的笑意盈然:“你……”后面问候的话彻底停住,苏苒愣了几秒,她看清了穆谌眼底的神色,几乎漠然,他并不认识她,是完全陌生的状态,苏苒忽的有些头疼。她只看了原主到了现代后的剧情,却未观察前面的,穆谌寥寥几笔的介绍一眼便能看完,也由此她对北朝的事没多看,也不曾想过穆谌与原主会生在一个时代。苏苒忙改了口:“你是谁?”
“好歹在义兄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至少该认识我。”
宫中有画像,穆谌不常在宫里,皇帝专门让人画了一幅画像,宁姀是认得的,义兄两字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当今圣上亲认的兄弟,南阳王穆谌。苏苒将伞扬起,才看清了那张脸,她微微行礼:“见过皇叔,刚刚礼数有失,还请皇叔见谅。”
穆谌轻笑了声:“怎么?以为我是梁泽?你那夫,有情人如今还困在驿站里,暂时是回不来了。”
“不敢,皇叔突然出现,我只是有些吓住了,并非是认错人。”
一板一眼的解释期间,苏苒刻意拉开了些距离,站的远了些。穆谌眉宇皱起,缓声提醒:“再退下去,你就要撞树上了,我自认为还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宁小姐何必怕我?”
“不敢冒犯皇叔。”
苏苒低垂着脑袋,将伞打下了些,遮住了他的目光。穆谌唇边含笑:“你在义兄面前也如此知礼数?还是说只在我面前?”
宁姀早就免了跪拜礼,在谁面前都可站着,甚至无需行礼,至于尊卑之礼,她是无需守的。苏苒余光瞥着树,小心的再退了几步:“皇叔是长辈。”
“伞拿来。”
苏苒抬眸,见他并无玩笑的意思,她将伞递了过去,穆谌接过伞,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他顿了一下,将伞提了起来。一把伞两人撑着,距离近了不少,穆谌举高了些:“这不是好好的?我以为我是猛兽,能吃了你。至于长辈?你连义兄都不怕,难不成怕我一个异姓王?”
苏苒低头不语,她端着汤婆子:“既然皇叔需要伞便给皇叔,我先告退。”
“站住。”
穆谌拦住了她:“刚刚的,再来一次。”
见她一脸不解,穆谌提醒:“笑,刚刚怎么笑的,现在接着来一次。”
“不会。”
但凡再早些她或许能笑出来,现在,没心情了。“不是说我是长辈,让你笑一个也很难?难不成只能在梁泽面前笑?”
穆谌眼神晦暗,声音中带着些压迫感,无端了给了人一种压力。苏苒扬起脸,扯了扯唇角,勉强的笑了一下,那笑意怎么看都僵硬。穆谌心中泛起了一阵躁意,莫名的,他扬声打断:“既然如此不愿便罢了,要去哪?”
“青云寺。”
穆谌将伞往她那边撑着,细雨只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他道了句:“跟上,一起。”
本无意来这,只是想将荷包扔给她,却偏偏看见了她出城门,临时改了主意。苏苒握着汤婆子,避开了他的伞,清冷的声音中只剩下疏离:“不必了,皇叔需要伞便拿着,我与皇叔不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