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一览无余,家具好放得很。 没一会儿,李二叔就扑打着手上的灰尘出来,对林念禾说:“林知青,你订的家具还差个橱柜,再有五六天能做好,到时给你送来。”
他的手黝黑粗糙,布满老茧,那是他为了这个家操劳半生的功勋章。 林念禾回过神来,乐呵呵的应下:“好嘞,谢谢李二叔,您费心了。”
李二叔一挥手,沉默着推着手推车离开。 两个婶子本想帮林念禾收拾一下,却被她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干活。 李婶算是发现了,林念禾看着乖乖的,实际上犟得很。 送走李婶他们,林念禾便愉快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衣服有地方放了,零食吃的也能先放到炕柜上。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书桌,李二叔的手艺当真不错,书桌做得很实在。 桌面平整,桌沿圆润。桌面下,左边是三个抽屉,抽屉上还有锁扣,右边是一个小柜子。 说起这个柜子,林念禾就很想给李二叔点一万个赞。 它的大小刚好够放一个蓄电池进去。 林念禾哼着小曲儿在柜子后开了个荔枝大的小洞,把插线板贴在了桌面下。在空间里找出一块粉白相间的格子布当桌布铺好,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插线板。 就此,她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来回倒腾蓄电池了,也不用蹲在灶台边吃饭了。 若不是觉得不合适,她甚至想给贺大叔送面锦旗。 林念禾往椅子上放了个桌布搭配的粉白格子坐垫,然后便坐在上边,美滋滋的看着窗外抖脚脚。 新家总算是有点儿模样了。 只是桌子有些空。 她的书都不能放在明面上,昨晚找出来的课本和练习册被她放在空间里特地挪出来的书架上了,随用随拿,比放外边安全得多。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索性把苏昀承给她拿的那摞报纸放到了桌上。 乡间小路上,温岚今天轻松多了,因为需要她拖着走的人少了一个。 王淑梅昨天被拖着走时还觉得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完全适应了。 她靠在温岚的肩头,疑惑询问:“小岚,你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而且我看你干农活挺熟练的。”
温岚干农活完全不用婶子们费心教,分了工就能上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 按理说,下乡知青都是城里人,不应该会干农活才对。 温岚眸光微闪。 她难得多了个心眼,没直接回答王淑梅的话:“我就是力气大,再说,那点儿活有啥难的。”
王淑梅挑了挑眉。 她这话,估计隔壁那几个都不会信。 不过王淑梅也没再追问,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也有。 王淑梅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镇上一趟,赵寡妇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步抢到她面前,瞪着吊梢眼问:“王知青,林知青好了没?”
她这一下子是真的把王淑梅吓到了,原本就脱力的双腿一软,差点儿跌在温岚怀里。 王淑梅没好气的回:“念禾好没好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是真的被你吓着了,小岚你扶我去大队长家请假吧!”
赵寡妇“嗷”了一嗓子,撒丫子开蹽。 一边跑她一边念叨:“要命哦,现在的知青一肚子坏心眼,都是那个小煞星带坏的……” 正是下工的时候,路上的村民不少,见此情景,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妈耶,赵寡妇嫁到十里大队二十多年了,他们还是头……第二次见到她吃瘪。 他们再看王淑梅和温岚的眼神就复杂起来了。 一个干农活比男同志还利落的小虎妞、一个牙尖嘴利不饶人的小辣椒、还有一个家里可能是产老鼠夹的小煞星…… 新来的这三个女知青好可怕! 赵寡妇来“关心”林念禾身体这事儿,王淑梅转头就告诉了当事人。 彼时林念禾正在新桌子上写家书,闻言抿唇轻笑,隔着窗子对王淑梅说:“她就是怕我托病不起呗,不过被你这么一吓,估计她也不敢再往你跟前凑了。”
王淑梅看着林念禾,突然晃神,只觉得她长得可真好看。 就是小脸儿太白了些,看着就是个病美人。 林念禾盖上钢笔帽,问她:“前院那几位没再说什么?”
她不禁想起了昨晚上,她们三个也是帮了她说话的。 王淑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沉默片刻后对林念禾说:“苗玉兰昨晚上回去后不久就发烧了,今天早上起来走路都打晃,硬是撑着去上工了。”
“小队长怕她出事,想让她跟着小孩们去割猪草,她不干,愣是在地里干了一上午。”
林念禾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这么拼?”
王淑梅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林念禾垂眸沉思片刻,起身从炕柜里拿出刚放起来不久的药包,找到退烧药,拿了两片给王淑梅:“给她吃了吧,退烧的。”
“行。”
王淑梅没推辞,“我给她拿过去。”
王淑梅没再多留,去前院一瞧,苗玉兰正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脸色灰白,额头更是滚烫。 她赶紧把人叫醒:“苗知青你醒醒,把退烧药吃了。”
苗玉兰晕乎乎的睁开眼,瞧见白玉似的药片,本能摇头:“不吃,我没事,不花这冤枉钱。”
王淑梅都快被她气笑了,直接把药塞进苗玉兰的嘴里,语气硬邦邦的说:“不跟你要钱,念禾给你的。”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 苗玉兰一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王淑梅灌了一口水,药被顺了下去。 她只觉得舌根都被苦得木了,还没皱眉,嘴里就被塞了颗冰糖。 王淑梅看着她这苍白的模样,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你先睡一会儿,下午就别去上工了。”
她说完,把手里剩下的四块冰糖放到了她的枕边。 “不、不,我能行……” “你行什么啊,有命在才能挣工分。”
余香琴翻着白眼从外边进来,手里端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粥,里边还有几颗鸟蛋。 “呐,粥是我熬的,米是王雪出的,里边的鸟蛋是几个男同志下工之后上山找到的。”
余香琴咽了口口水,端着碗侧身坐在炕沿上,舀起一勺粥递到苗玉兰嘴边,故意吓唬她说:“赶紧吃,不吃的话我可吃了。”
窗外,温岚恰巧路过,扬声对她说了一句:“下午别去上工了,你那点儿活我帮你干了,保管不少你一工分。”
苗玉兰怔怔的看着她们,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落在碗里。 糖真甜,粥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