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茫然四顾,林念禾趁机抢走了温岚手里的肉包子,自己找了个小角落开始啃包子。
温岚愣了好半天,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眼吃了一半包子的林念禾:“你个瓜女子,要吃包子你就来么,犯得着编这么大个瞎话糊弄我?”其他人也逐渐回过神来,一道道哀怨的目光落到林念禾身上。 林念禾咽下嘴里的包子,诚恳道:“这次我说的真是实话,我爸爸刚打来的电话,不过他也说了,只是一个想法,具体的施行时间待定,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了,这样一来,我们就领先一步嘛。”
岚姐听了这话,眉头紧锁:“所以上次你说有我的信,把我哄出去你吃了我一碗酸汤饺子那回是瞎编的?”
林念禾:“……” 这事儿她干过吗? 应该没有。 绝对没有。 她就不爱吃酸汤饺子。 那次吃过后再也不想吃了。 眼见着岚姐要跟她掰扯饺子的事儿,林念禾赶紧说:“今儿不提饺子,只说高考!岚姐你不要纠结于过去,咱们先谈未来。”
岚姐不关心未来,岚姐只关心自己那碗饺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但岚姐的诉求被忽略了,饺子消失的真相到底成为了知青点的一个未解之谜。 “念禾,你说真的呢?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王雪的眼睛分外明亮,“我们能考吗?”
“听我爸的意思是可以的。”
林念禾记得,这次高考对参加人员的限制几乎没有,甚至有不少人是怀着孕或者带着孩子去大学报道的。 其他人也逐渐缓过神儿来,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直接询问。 “叔叔说没说什么时候考?”
“那倒没有,我爸只说可以先准备着。”
“那考什么呀?”
“不知道哎,不过应该就是高中内容呗,总不可能考咱们九九乘法表嘛。”
他们倒是没有怀疑林念禾——林家在京城,能提前听到些风声很正常。 而且,正如林爸所说的那样,先准备着,若真有那一天,他们就比其他人准备充分。 如果没有恢复高考……他们不愿去想这个沉重的可能。 高考。 这个在未来成为无数成年人噩梦的词,如今却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光。 哪怕只有一丝缥缈的光亮,他们也愿意追寻。 一时间,知青点群情激奋,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王东屁颠屁颠地拿出他尘封许久的小竹竿,熟练地往后腰一插,高举右拳: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看着他们放下碗筷翻箱倒柜地找书,林念禾低笑着吃完了温岚的肉包子。 李大和很快也听说了这事儿,这一次,不用林念禾再说,他也不同意她去春交会了。 汪潇觉得没必要:“恢复高考?我真是一点儿信都没听到,这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小林学习那么好,比老冯强八百多倍,至于这么紧张吗?”
“废话,你能跟林丫头她爹比?我合计这事儿假不了,”李大和不容分说,“你别寻思了,人,我肯定不放,那可是高考,全国那老些人一起考试,万一就因为少复习了一个多月考不过他们可咋整?不能耽误孩子。”
“这……也对。”
汪潇点了点头,摸了下裤兜,“我回去跟老冯说一声,让他给找点儿书拿过来……不过这事儿你们都别往外传,没定数的事儿说出去了没人信还容易惹祸。”
“用你说?”
李大和掀了掀眼皮,一挥手,“你赶紧把书送来,我上午去看他们,一群人围着一本书看,这哪能行?”
“行,知道了。”
汪潇离开后没多久,就让人给他们送来了一箱子用油毡布包着的书本过来,外边还套着纺织厂的麻袋掩人耳目。 书是孙军送来的,直接给林念禾,让她看着分。 林念禾掀开油毡布一角,看到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年前的高中课本。 足足三十套。 她不由得惊讶:“怎么这么多?”
这些书都不是新的,但有这么多,实在很难得了。 孙军没有作答,只是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都是从哪儿来的。 他转达了冯远山的话:“冯先生说,他休息日的时候会过来给你们讲课。”
“替我们谢谢冯叔。”
“嗯。”
高考的事儿成了十里大队公开的秘密。 不仅是知青们,读过高中的姑娘小子也都被爹娘耳提面命,要他们复习功课,考个大学光宗耀祖。 一时间,十里大队处处都是读书声。 村小没有停课,不过晚上扫盲班的工作被吴校长和赵会计接了过去,让余香琴和谢宇飞也能安心复习。 乡亲们其实是想暂停扫盲的,他们说,字啥时候都能认,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别耽误孩子念书。 李大和没同意,他在大队部多挂了几个灯泡,又搬来了几张桌子,把这里变成了复习班。 白天,有人去教书,有人去上工; 晚上,他们就聚集在这儿挑灯夜读。 在复习热情空前高涨时,却有一个人连续两天没有去复习班—— “苗红旗!你干啥呢?昨天不去复习班,今天也不去,你想咋的?”
第二天没在复习班看到苗红旗,王红直接冲去了知青点。 苗红旗放下教案,朝她笑笑:“王婶,我不考大学。”
“你说啥?”
王红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八度。
苗红旗这次却没有被王红吓到,一字一句重复道:“王婶,我不考大学。”“你信不信我抽你!”
王红听清了,也生气了。 她一巴掌拍在苗红旗的后背上,眼睛都红了:“你缺心眼啊?那可是考大学!你说不考就不考了?你合计啥呢?”
苗红旗被拍得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几声才说:“王婶,咱们村小的老师都是知青,我们都走了,谁教孩子们?校长自己撑不住的。”
王红拧着眉头:“就因为这事儿?”
苗红旗垂下眼睛,声音轻了几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