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看不出来哥这是在投稿?”
谢宇飞抬了抬下巴,随手拿起一封略厚的信:“看见没,都是我的得意之作。”
林念禾咂了咂舌,接过信封一瞧,收信地址是沪市日报报社。 她又拿起一个信封,是另一家报社的。 她见过投稿的,没见过稿件厚度得论尺衡量的。 “你该不会把全国的报社都投了一遍吧?”
林念禾望着他,满眼不敢置信。
“那倒没有,”谢宇飞说,“主要是我不知道有些报社的地址。”周旭在一旁默默补充:“这是这星期第四摞了。”
林念禾情不自禁地朝谢宇飞竖起一根大拇指:“四哥,你厉害。”
他怕不是把饲料厂的厂报都给投了吧! 林念禾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等下,你该不会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邮票了吧?”
谢宇飞:“差不多。”
“那你打算拿什么买胶卷?”
谢宇飞干活比林念禾利索,基本每天能拿八、九个工分,分的粮基本够他吃的,但胶卷嘛…… 谢宇飞舔了舔嘴唇:“等稿费来了我就有钱买胶卷了。”
林念禾:“……” 周旭听到他这言论也怔住了。 他还以为京城来的知青都不差钱呢! 感情这祖宗是把全部家当都用来洗照片买邮票了啊! “那啥,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这些邮票退了?”
周旭建议道。
“没事儿,不用,”谢宇飞笑得没心没肺,“我跟队长叔领了裁火柴盒的活儿,王家太奶一个月都能挣二十呢,我不得挣三四十?”“恕我直言,论裁火柴盒,你真干不过王太奶。”
林念禾说,“太奶她老人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裁火柴盒,关键老人家觉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你那躺炕上就爬不起来的死出,拿什么跟太奶比?”
谢宇飞沉默许久,仰头眺望远处的白色山峰,说:“小禾,你如果实在不会安慰人,就把嘴闭上吧。”
林念禾:“好嘞。”
她原本还想问问他是否需要自己资助呢,既然他让她闭嘴,那她就听话呗。 她这人,向来听劝。 林念禾以为谢宇飞怎么着都会过一段很惨的日子,谁料,不过三天后,大队部就来了消息,说是省城报社打来的,让谢宇飞去接电话。 谢小爷紧张兮兮地去,嘚嘚瑟瑟地回来。 最近气温升高了些,他这一路上碰到好几位乡亲。 “小谢,干嘛去啊?”
“王婶,我去大队部接电话,省城报社打来的,要刊登我的照片。”
“小谢,吃饭没?”
“没吃,刚端起饭碗就去接电话了,省城报社非要用我的照片,这不耽误我吃饭嘛!”
“小谢,念禾呢?”
“不知道啊,我去接省城报社的电话了……” 他一路晃悠回来,村里的狗都知道他的照片要被省城报社刊登的事儿了。 三天后,谢宇飞收到了省城报社的汇款单——十六块钱。 “哎呀,这就叫才华,懂不懂?”
他拿着汇款单,可劲儿在林念禾眼前晃悠。
林念禾翻了个白眼:“哦。”他又去王淑梅眼前晃悠:“看,这是我靠智慧结出的果实!”
王淑梅懒得抬头:“哦。”
他再去前院找王雪和苗红旗:“我说我是厚积薄发没问题吧?”
王雪连“哦”都懒得“哦”一声,继续做头花。 作为唯一的厚道人,苗红旗很配合地赞叹了一句:“真厉害。”
转而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差多少钱够买社……摄像机?”
谢宇飞:“……” 她还不如“哦”给他听。 苗红旗继续说:“我这有二百块钱,你要是差二百就够买的话,我借你。”
谢宇飞:“好人呐!”
不过谢宇飞还是没借走苗红旗的全部积蓄。 这就不是二百块钱的事儿。 是二百前边那一万多的问题。 谢小爷从十六块的喜悦中落回到现实的漩涡,郁闷地拿起扫把去后院扫雪,发泄他无处安放的小情绪。 “哎,别扫了,过来跟你说个事儿。”
林念禾朝他招手。
谢宇飞蔫头耷脑的去到林念禾身前,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怎么了?”“你攒到一千,剩下的我给你出。”
林念禾说,“拍完了真能上映的话,票房三七开,我占大头。”
真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了,再这么着,村里的狗都得被他叨叨抑郁了。 主要是那一万多块对于谢宇飞来说实在遥不可及,不如给他一个努努力可以够得到的目标,这样……人不会疯。 不过也不能让他太容易得到就是了,否则以谢小爷的脾气,有很大概率会不珍惜这送上门的好事。 谢宇飞看着林念禾,短暂的惊喜后,就是无尽的困惑:“你哪来的钱?”
谢宇飞知道林念禾有钱,毕竟她是女孩,林家给她的生活费多,又有苏昀承有事没事给她买吃的,她还有做民办老师的补助……可这也不够买设备的啊! 林念禾被他问懵了:“我有钱得这么不明显?”
谢宇飞狐疑地看着她:“都是吃家里的人,你能比我有钱多少?”
林念禾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没告诉过谢宇飞自己和机械厂的合同。 她沉默片刻,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说:“其实我早就不用爸爸妈妈养我了——我去年过年的时候不是给机械厂画了手摇脱粒机的设计图嘛,他们在广交会上每卖出一台,给我五块钱分成。”
“啊,才五块钱啊。”
谢宇飞没觉得这钱有很多。
林念禾的语调依旧平淡:“嗯,春交会加秋交会,也就卖了不到二百万台。”谢宇飞:“……!”
他的下巴差点儿砸到门槛。 这算什么? 大户就在他身边? 林念禾:“哎,我这无处安放的才华啊。”
“……” “智慧的结晶啊。”
“……” “所以你同意三七开吗?”
“同意!同意!”
“禾姐,你缺狗吗?我来毛遂自荐!”
谢宇飞的眼睛亮得好似灯泡,若非还有一丝骨气撑着,他就一个滑铲跪给她看了。 林念禾:“我拿你当兄弟,你却非得当狗?小伙子,你的喜好很特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