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天上也是这般下着雨。“林老爷,您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媒婆拧着一双早间刚画好的柳叶眉,一张红帕子挥的像是只扑棱着翅膀的大蝴蝶。“李家公子想必您也是知道的,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说,那更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才子,前几日会试发榜,他的名字排在了第三!将来参加殿试,取了名次便是这方圆百里内第一个面见圣上的人,倘若林小姐同意了这桩婚事,往后便是官夫人,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这样的荣誉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林老爷听了媒婆的话倒是一惊,有些意外地说道:“李家公子中榜了?”
“那是那是!”
媒婆一听林老爷这话觉得有戏,赶紧更加卖力地说道:“那大红榜上写着呢,老婆子我虽是没有看到,但榜贴已经由皇城的差人们带到了李府中,现下还挂在李府厅堂上。”
“李家儿郎确是有志气的,不像犬子,只晓得舞刀弄枪,不求上进。”
林老爷摇着头说道。他虽这么说,但眼中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李家虽然一直没有出文曲星,但林家大少爷是出了名的武功好,凭着那一身的功夫也混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就在军中谋得了一职。媒婆八面玲珑,自然听出来林老爷这是在说客套话,便顺着他的意思道:“林老爷此话就说的不对了,林大少爷为国征战,隔三差五的就要报一次战功回来,端的是给林家长脸面,哪里是不求上进。”
她话说了便看到林老爷的嘴脸弯了弯,便又把话转了回来,道:“林家大公子从武,李家公子从文,倘若两家结亲,那就是一家人,文武兼备,要羡煞旁人了。”
林老爷目光在厅侧竖着的屏风上扫了一下,没有说话。媒婆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这林老爷竟然还不同意,要是搁在旁家,怕是家中主事的早就眉开眼笑的让亲事板上钉钉了。奈何那位李家公子偏偏就是喜欢这林家的姑娘——媒婆心里叹然的想,果然长的好看的就是不一样。林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不是一方富甲,但林家姑娘的美色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倘若她自居第二,那绝没有人敢称第一。“来人——”林老爷的声音打断了媒婆的思绪,她正欲再劝劝林老爷,这是一个家仆模样的人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正中央稳坐着一个荷包,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媒婆今日来促好事也是辛苦了,这是我让人给你准备的薄礼,望媒婆收下。”
林老爷笑着说道。媒婆在看到那个荷包的时候眼睛就睁的老大,听到林老爷这样说,顿时嘴角都要笑到耳后根,赶忙一边道谢一边将荷包收了起来。“只是关于小女的婚事,我还是想问问她的意见,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希望她能嫁的一位好的郎君。”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平和,却又有万般的力量,媒婆刚把荷包揣到怪里,听到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有些可惜的暗自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待媒婆离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正是林家姑娘。“你如今已拒了五家的提亲了。”
林老爷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林婉玉摇了摇头,道:“婚姻大事,女儿只是不想这么草草的决定罢了。”
她冲林父欠了欠身子,温声道:“多谢父亲替女儿周旋。”
林父向来疼这个女儿,听了这话也只是摆了摆手,道:“自家人就不用说谢了,为父也是希望你能找个自己如意的人家。”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般,笑着道:“昨日,你兄长的信到了,说是军中放假,他回来住两天,大概就是这个时辰能到家,你去接一接他吧。”
林婉玉听说兄长要回来,立马开心的点了点头,叫上自己的贴身奴婢就出了府。外面正下着雨,府里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把她往最近的官道上送,刚上官道,马车突然停了,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接着就是兵器相接的声音,赶车的下人们喊叫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挑帘子望一望,贴身丫鬟就慌慌张张的进了车厢,一脸惊恐的道:“小姐,遇匪了。”
丫鬟的声音还没有彻底落下,一个大汉就把她从马车上拖了下去,锃亮的大刀登时就架在了她脖子上。“都说这林家姑娘生的俊俏,今日可真是开了弟兄们的眼界哈哈哈……”拿着刀的大汉一边瞅着林婉玉一边大声笑道。贴身丫鬟哆哆嗦嗦的被人摁在地上,很是惊恐的看着四周这些土匪,林婉玉心中也是害怕的要命,可是面上却强作镇定,倒也维持住了往日的大家闺秀模样。“我兄长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若知道你们掳走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婉玉只期盼着自家兄长能快些到来,可是大雨磅礴,就算是骑快马也要比平常慢些。“呦,拿你家兄长吓唬我们呢!”
大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够了才道:“我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官府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当兵的兄长?”
林婉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本来的镇静就是强装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刚才那一句恐吓上,那承想这是一群不要命的土匪,想着若是真被他们掳走,那后果真是难以想象,她想到这儿登时就要崩溃。“驾——”一声大喝突然从雨声中劈出来,众人都是一惊,待反应过来,一个人骑着马已经停在了他们跟前。林婉玉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正要喊突然听那人说道:“放开那个姑娘!”
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声音,来人她不认识。“你又是哪里跑来的小子,想坏老子的好事吗?”
大汉一头恼火,冲身后的兄弟们道:“给我把他做喽!”
他话音还没落,林婉玉就感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大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男子,突然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他后背上插着一柄利剑,利剑从后面直接贯穿他的心脏,剑剑戳破了前面的衣服,血汩汩淌了出来。林婉玉脑子里轰地一声炸起了一道响雷,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重获自由的身子突然发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就在这时那个男子快步走上前,一把揽住了她。林婉玉脸被男子摁在怀中,鼻尖满是男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婉玉终于被男子放开,她尚在怔忡中,还没想到该说些什么就又听到一阵马蹄声。“婉玉——”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婉玉猛的一抬头,见到来人之后眼眶一红,哑着嗓子道:“兄长……”哪知道来人第一件事不是同她说话,而是向她身旁的人行了一礼,庄重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事情已过去多年,太后已经忘了当初太子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官道上,也忘了他们几人是怎么回的林府。恍惚间像是昨日的事,她记得如今的先帝,当时的太子含情脉脉的告诉她,只要他继承大统,第一件事就是回来娶她,到时候他就立她为后,要陪她一辈子。那个男人坐上了皇位之后,也确实回来娶她了,皇后的册封大典办了三天三夜,她被十四人抬着的凤辇送入皇宫,那时还不知道后宫已经有了十几为嫔妃。所有的海誓山盟和柔情蜜意在新皇登基后的三个月内都化作了泡影,身为皇后却步步皆险恶,每日在宫中如履薄冰的过日子。所幸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到底被逼的放弃了最开始的单纯本性,一步一棋活成了最有心机的样子。“姑母……”林嘉仪见太后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忍不住叫了叫她。“……嗯……”太后晃然从往事中挣脱了出来,顿了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姑母可是想到了什么事?”
林嘉仪看着太后不怎么好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问道。“没什么”太后将喝的见了底的茶杯放在桌上,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的皇后和当初的自己是差不多的。虽做了错事,可心里到底是装着皇上,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皇上。“你回去罢”她摆了摆手,“此事哀家会处理的——哀家累了,要休息了。”
入夜——“小姐小姐——”清水小跑着来到许丝绾跟前,向她递过去一张纸,“这是荣嬷嬷刚刚送来的。”
那张纸上只写了几行字,大红方印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正是太后的凤印。她从头到尾的把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半晌讥讽的笑了一声,道:“太后说今日我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说封赏明日就到。”
这分明就是来封口了,许丝绾笑了笑,到底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却让她大吃一惊。齐世安一边批阅着奏折一遍淡淡道:“准备一下,该回门了。”
许丝绾听到她要回门这事,头就大,看向齐世安的时候,眼中不由带着期许,“皇上,臣妾可不可以不回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