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穿着宽松的校服,平时裤脚都是遮着脚踝的,但翘腿的时候,正好露出脚踝的一截,将那一处纹身清晰展露。 “你的纹身怎么跟长生会的一模一样!”
宋一源也注意到了,反应有点大。 被他们察觉到,墨倾一点意外都没有,顺着他们的视线瞥向脚踝,淡声道:“我醒来时,不是被你们研究过吗,纹身没记载?”
理直气壮。 反客为主。 宋一源立即将审视的视线扫向霍斯。 霍斯面色微僵,将刚升起的质疑压下,说:“没注意。”
身体检查是由特定人员进行的,具体报告上应该会有标注纹身。不过,他们只看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其余的都没研究。 仔细想来,墨倾在基地躺了百年,纹身若是早就有的,就很难跟长生会有什么牵扯。 这事回去申请查一下资料就知道了。 “但你的纹身怎么跟长生会的一样?”
宋一源抓着重点不放。 “我问谁去?”
墨倾一句话把他怼了回去。 宋一源哑言。 琢磨半天,他问:“有没有可能是你以前创立的?”
墨倾眸色一寒,抬手一粒花生米飞出去,直中宋一源的右膝盖。宋一源差点没当场给她跪下。 墨倾凉凉地说:“羞辱我也要有个度。”
“……” 宋一源捂着膝盖,心想自己冤死了。 ——他不就合情合理地做个猜测吗,怎么就成“羞辱她”了!跟长生会挂钩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 霍斯一点都不同情宋一源,而是慎重地询问墨倾:“你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做了一套手术刀,纪念一下。寓意嘛——” 墨倾将裤腿往上拉了一截,露出半截小腿,她晃动着脚踝,字字顿顿:“我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播下生命的种子,他们将如这新生绿叶,茁壮成长,生机盎然。”
她把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像是闲聊琐事一般,可在场三人都知她是从百年前那个时代而来的,一时心情五味杂陈。 宋一源一步向前,想追问更多线索,可霍斯却拉了他一把,瞥了眼一侧的闵昶。 宋一源反应过来。 霍斯凝眸打量着墨倾,欲要说些什么,可忽的来了电话,他转过身去接听。 “霍先生,沈小姐醒了!”
打电话的是照顾沈祈的护工,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和激动。 那一瞬间,霍斯回头看了眼墨倾。 而墨倾似乎早有预料,跟他对视了一秒,唇一弯,悠悠然收了视线。 沈祈醒了。 兹事体大,霍斯没有再逗留的意思,交代墨倾早些回去,就拉着宋一源离开了。 “姑祖奶奶。”
闵昶在原地静站片刻,突兀地喊。 “嗯?”
闵昶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墨倾沉吟了下:“不好说。”
她的“不好说”,是真的“不好说”。 她干过很多行,有过很多身份,多数时候都是局势所迫硬着头皮上的,而她真正感兴趣的,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里毫无用处。 闵昶以为她是“不便说”。 顿了顿后,他又看向她的脚踝:“你的纹身是故意露出来给他们看的吧?”
“嗯。”
垂眸瞧着脚踝,墨倾不置可否。 纹身是瞒不住的。 与其被他们查得深入后再发现,对她造成种种不必要的怀疑,倒不如趁早被他们发现,再撇清跟自己的关系,化被动为主动。 ——鬼知道后人在历史上将她抹掉之后,又拿她留下的东西做了多少文章。 此事墨倾无意多谈,直接冲闵昶一抬下颌,说:“交代吧。”
“……” 闵昶伸手挠了挠鼻尖。 他也算看出来了,墨倾是个人精,在她面前坦白从宽,大概率会得到理解,要是耍小心眼,后果估计不堪设想。 稍作衡量他就选择了坦白。 “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掌控了东石市大半的信息渠道。”
闵昶说,“一开始,我只是做一些黑市需要的东西卖钱,后来接触的人多了,就发展自己的信息网。有情报就可以卖钱,有钱就好办事,所以规模发展得……有点大。时常有人慕名而来。”
闵昶谦虚了一下。 墨倾毕竟见多识广,就闵昶这一桩堪称稀奇的事,竟是眼皮没眨一下就接受了。 她问:“多久了?”
“五六年吧。”
好家伙,还是个少年英雄。 喝完最后一口酸奶,墨倾将酸奶瓶扔进垃圾桶,继而站起身,踱步走向前台,准备继续写她的电子邮件。 闵昶看她,疑惑:“你不问了吗?”
“不犯法就行。”
墨倾不是很在意。 既然霍斯他们都默许了闵昶交易的存在,并且有事相求,那就证明闵昶没有触犯红线。 她没有插手的必要。 * 在回春阁写完邮件后,墨倾就打车回了江刻家。 “墨小姐!”
墨倾刚走进客厅,就见一个青年迎上来。 青年顶着一张跟澎忠七分像的脸,嬉皮笑脸地跟墨倾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爷的助理,澎韧。你叫我小韧就行。”
澎忠随后跟过来,一脚朝澎韧踹过去:“一边去。”
“哦。”
澎韧捂着半边屁股挪开,但还是冲着墨倾指了指自己,“我,小韧。坚韧的韧。”
随后又指了指澎忠,“他,小忠。忠心的忠。”
澎忠表情黑了又黑,似乎在怀疑他怎会有个如此智障的弟弟。 调整好脸色,澎忠跟墨倾点点头,打招呼:“墨小姐。”
“江刻呢?”
墨倾问。 “江爷在书房,不便打扰。”
澎韧又凑了过来,“墨小姐,你吃饭了吗,陈嫂给你留了晚餐,热乎着呢。”
“好。”
墨倾拎着背包走向餐桌。 澎韧想跟上去。 澎忠忍无可忍,拽住澎韧肩膀往后一拉,黑着脸质问:“你吃牛皮糖了,腆着脸往上凑?”
“你不是说江爷对墨倾态度很奇怪,怕墨倾别有所图吗?”
澎韧非常无辜,眼睛眨啊眨,“我不跟她搞好关系,怎么打探消息?”
“你的嘴跟个筛子似的,可别半点消息没打探到,自己家底全透露给人了。”
澎忠无语极了,“能闭嘴不?”
“……能的。”
澎韧悻悻地答应了。 …… 澎韧的出现,墨倾没太在意。 她在意的是晚餐。 晚餐是麻仁香酥鸭、锅巴肉片、瓦罐汤、地三鲜,也都是她爱吃的。 墨倾扫了眼几样菜,问陈嫂:“这些是江刻喜欢的?”
“是的。”
陈嫂不卑不亢地回答,“江爷说,如果不合墨小姐胃口的话,可以私下跟我说一下您的喜好。”
“哦。”
“墨小姐有什么偏好吗?”
“没有。”
墨倾答完,见陈嫂欲言又止,补了一句,“我不挑食。”
陈嫂仍是只当她客气,想等日后熟了再问,于是应了一声,没再问。 墨倾吃着饭菜,眸色微微一凝。 一次是巧合。 两次是什么? * 这一周上了三天课,就是连续两日的月考。 周五下午,墨倾十分钟后交卷,先一步离校,直奔一个叫离子巷的地方。 离子巷,拥有东石市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才开市。 一般人过来,只会看到普通的集市,但懂行的过来,则可以淘一切想要的东西。 在热闹的集市逛了半天,墨倾嗅着一股药香,来到一个就地摆摊的摊子前。摊子就是一块布,上面摆着一些中草药。 墨倾在摊前蹲下身,拾起两根柴胡,随后看向摆摊的老板。 老板穿着廉价的长衣长裤,松松垮垮地坐在马扎上,头戴斗笠,遮了大半张脸。 墨倾抬眼的瞬间,跟他的目光对上。他剑眉星目,五官俊朗,长了一张足以秒杀整个集市摊贩的俊美脸庞。 然而,他此刻却板着一张脸,眼睛幽幽冒着绿光,就差没写上“见鬼了”三个字了。 墨倾乐了:“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