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撞上李青晗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像是落在了冰窖里,四周都是冷到刺骨的冰凌,冒着雾气浓浓,仿若把她冻结成了冰。李青晗的眼里,忽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她仿佛从那人的身上,见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不经心跳加速!一定是她眼花了,现在的她,虽然常常陷于斗争之中,但日子过得很舒坦。“我不会救你们的,包括你的孩子!”
李青晗果断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进轿子,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面目狰狞地看着她,“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连妇褥小孩都不愿意救!”
回头,对上那人的眼睛,“我从来不做这种无用的事,这里有钱人不止我一个,你们若不是谁派来捣乱的,就是以为我好欺负,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别想再用这种法子来要钱,真让人觉得恶心!”
这样的话,也太伤人了,那人浑身一抖,气到用力一捏,竟然把手里的破碗给捏碎了,李青晗看在眼里,嗤笑一声,“不是饿了两天吗?还这么有力气?看样子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说完轻轻一笑,稍微靠近了一点那人,没有嗅到他身上应有的恶臭味,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堂堂七尺男儿,身强体壮,四肢健全,竟然想着要这嗟来之食,我何必要施舍你?”
清冷一笑,李青晗施施然上了轿子,留下那个男人,往普众寺方向走去。华坚好整以暇,看完了好戏,他也该走了。他倒觉得李青晗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人,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书生气,不太像是乞丐,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可怜的妇褥小孩,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想想大不了再去找蒋氏要。刚准备出手给那人,就看见心兰从前面又跑了回来。恰好,心兰看到华坚正准备出手,心里一丝冷笑,来到那人面前,气势凌人地看着他,说道:“我家小姐说,你行骗不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一定将你捉去交由官府处置。”
华坚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李青晗,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那人脸都气绿了,偏偏心兰还要雪中送炭,“还有,小姐还说,你只饿了两天而已,还可以再撑一撑,到下一个地儿去,也许能乞讨到一点什么残羹冷炙,不过,在这锦州,只要她一句话,便没有人再敢给你任何恩惠。”
她的声音仿若春天里和煦的阳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隆冬里凛冽的寒风。说完干净利索地走了,只留下华坚还骑着他那匹高大的骏马,看着呆若木鸡的人。华坚踢了踢马肚,看看手里的银子,叹息了一声,唉,可惜这华府做主的是他这个表妹,自己想给也给不了啊!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老兄,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赶紧到下一个地方去吧,我那表妹,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说完他也跟着走了。所有人看了这一场热闹以后全做鸟兽散,再也没人赶去靠近这群人,毕竟这先后有了李青晗和华坚两个人如此毅然的表态,谁还敢得罪他们?可那叫花子的眼里,一抹看不清的东西正在慢慢化开。有趣!很快便到了普众寺,李青晗一路上没有做声,似乎也没有被刚刚那一幕给困扰,心兰与飞絮吐了一口气,她们小姐真是个刻薄的人啊!老夫人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已经十几载,对于李青晗这个外孙女,她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又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听闻前阵子府上出了一些事,坚儿,你说来与我听听。”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淡淡说道。李青晗侍候在一旁,她丝毫不担心华坚会说出什么埋怨她的话,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华坚是个要面子的人,他绝对不会承认被自己整得那么惨。果然,站在面前的华坚睇了一眼表情淡淡的李青晗,决定什么委屈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是下人们的错,亏得表妹早已预料到了,才能免去不必要的灾祸。”
李青晗有些想笑,到底是不会让自己承担任何一点错,这就是他华坚。老夫人眉毛一扬,“哦?青晗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正预备给老夫人端茶的李青晗笑吟吟地说:“老夫人说笑了,只是为了不出岔子,青晗才会这么做的,事先没有通知一声表哥,望表哥见谅。”
他当然不会见谅,明明先一步就把东西送了出去,偏偏一天过后才告诉他与他商量,分明就是防着他!“表妹言重了。”
华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看到这场面,老夫人心里很不痛快,这个李青晗,分明就想霸占着华府,她明明就姓李!“你舅父什么时候回来?他身子骨不好,还要经常出去应酬,你们应当多替他分忧才是。”
李青晗点头,总觉得老夫人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大约再过个半个月就能回来,舅父待我恩重如山,如亲生父亲一般怜惜我,将来必定要好好报答。”
抬了抬眼皮,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嗯,说得对,坚儿,你当学学青晗,如此孝顺的好孙女,上哪儿找去。”
很不想承认,华坚愤愤抬头,这里没有外人,他不需要伪装,只可恨之前被她整,现在还要夸赞她!无奈祖母在这里,只能干巴巴地说道:“祖母说得对,青晗行仁义孝顺之道。”
老夫人又笑了,深深的含义让李青晗有些毛骨悚然,“既然如此,青晗便陪着我一同在这普众寺为你舅父祈福请愿如何?”
话一出口,在旁边服侍的心兰和飞絮就惊呆了。这意思是,不让小姐再回到华府了?老夫人竟然让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姐守在这普众寺,莫非是想不通?华坚恍然大悟,心里只觉得外祖母这样的决定太英明了,只要把李青晗踢出华府,他今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什么都要顾忌这个表妹了!李青晗先是愣了愣,接着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一声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然而,华坚想尽了法子要让自己离开,她岂能如他所愿?“能为舅父祈福请愿,本是青晗莫大的福分,但,我只是个外戚,要做,也是表哥与表妹该请的,否则,佛祖以为我不诚心,欺骗了他罢!”
说到这里,又状似委屈地看着老夫人,以表现出自己很想很想留下,可是实在是没办法啊!“再者,舅父临走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把家里的生意交与我打理,我若就此留下,他日舅父归来时,必要拿我询问,老夫人叫我怎么说才是。”
说完装模做样地擦了两把眼泪鼻涕,好似很难为情的样子,言下之意是,老夫人硬要把她留在这里,等哪一日舅父回来了,必定会对老夫人有所不满。老夫人原本得意的脸突然紧绷,跟着下面的华坚也僵住了。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望着泪水涟涟,如此深明大义的李青晗,老夫人说不出的憎恨,这样有手段的女人,绝不能留在他们华府!“既然如此,你有这个心便是,至于祈福请愿一事,推些日子再说吧!”
华坚原本兴奋得要跳起来,此刻只能硬生生地憋下一口怒气。李青晗擦了擦眼泪,还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顺,狠狠地哭了两把,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在老夫人实在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的时候,退了出来。说起来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李青晗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可她对自己,却像没什么感情一般。想要把她赶出去,还差点火候。李青晗想起店铺里还有事,于是加快了速度准备打道回府,飞絮则被自己打发去了御史大人那儿,心兰则先一步去了寺外等候。却因为匆匆忙忙的,在一个转弯口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