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桃香在吃晚饭的时候,宣布说要在那二百亩地里面种草。福旺娘首先不理解,问道:“这没受灾的时候,你要种花种草的倒是没什么。可这眼下明摆着小麦已经绝收了,咱们家又不缺种子,怎么不种些个春玉米呢?等到了秋收,咱们自己的吃的也有了,富余出来的还能卖不少的钱呢!”
陈泽轩也是这想法,他也是满脸疑惑地看着桃香,对于种草这事儿有些不赞同。桃香扫了钱通、金子恒等人一眼。见他们倒是平静无波,没什么意见。于是桃香便解释道:“婶子的想法是好的。可您想一想,咱们要是种了玉米,到时候,人们已经饿到了尽头儿,满地都是光秃秃一片,只有咱们家这二百亩地里有玉米,人们还能眼看着不动手抢?到时候只怕不但玉米被抢光,就是玉米秧子,也不会剩下了!”
桃香这么一说,陈泽轩也反应过来,连连地点着头,向桃香投来敬服的目光。金子恒更是嘴角带着微笑,眼中闪着光彩,一直望着桃香。次日,桃香带着众人一同下了地,清理田中残余的麦苗,并加上松土,以备种草。她从家到田间的这段路上,就听到人们议论说粮食的价格已经涨起来了。不但如此,有那眼光远一些的富余人家,已经把粮食存起来,说等到价格最高的时候再卖。人们见到桃香带着一帮大少爷亲自下了田,都以为她肯定是要种玉米。等到一问,才知道不是。于是背地里有不少都笑话桃香傻,不懂得生财之道,并说自己要是有种子有田地,一定都种玉米,种得满满的。这话传到桃香耳朵里,她也并不生气,仍是有说有笑地干活儿。二百亩地,光是桃香亲自干是干不完的。于是桃香便开始招短工,专门清理田地,一亩地一两银子。其实这也是桃香在变相地散财,帮着大伙儿。现在粮食涨价了,他们赚了钱,也好买些米粮之类的。因为地多,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肥料,桃香倒是费了不少脑筋——最初麦苗返青的时候,勤劳的庄户人便将积攒了一冬的粪肥都扬到了地里。而桃香这二百亩地,则是没有施粪肥的。这地本来就薄,若再不施些肥料,种了东西必然是不长的。因此,想来想去,桃香还是决定到河里去弄些河底泥来,晾干了敲碎,洒在田里,应该还是有肥力的。村南的小河离地倒是很近。只是这河底泥又湿又重,光凭着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于是桃香便又雇了人。这小河本来就不深,又经历了一冬的干旱,等到开春儿一解冻,便更浅了,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见了底。大伙儿往地里运河底泥,桃香等人也闲不住,到河边观察情况。这自然少不了葛濯,他见着大伙儿下到河底,恨不得自己也下去,干活儿不干活儿的倒在其次,想体会体会那新鲜劲儿倒是真的。他跟出来,金子恒自然也不会留在家里,也强拉着钱通出来透气。桃香顺着河岸走,忽见一片已经近似干涸的河底,有不少小圆孔,那小圆孔里还不时地冒出泡泡来。以桃香的经验,这孔里很像是有泥鳅。桃香一时玩心涌起,拿了一根小树枝,脚下垫了石块儿,小心地踩着走下去。到了下面,用小树枝顺着圆孔往里一插,果然听见里面滋滋地声响,于是忍不住兴奋道:“这孔里有泥鳅!”
本来她一下去,葛濯、金子恒等人便也站住了脚,盯着她,想知道她下去是干什么去了。忽听她这一喊,那葛濯立刻便耐不住了,连石头都忘了垫,便跑下来。不料,这河底虽说已经快干了,可因为刚刚化了一场雪,整个河床里都是又粘又湿的。葛濯一下去,还没走几步,便被淤泥粘住了脚,走不动了。金子恒见了,忍不住在岸上笑他。就连钱通这些日子基本没有笑容的,嘴角都弯了起来。葛濯见此,干脆便将粘在泥里的鞋子扒了,直接在里面走起来。桃香一看,忙提醒道:“赶紧把鞋子穿上吧,要不然受了凉,会落下病根的!”
葛濯却不在意,仍旧走得欢,张罗着让代胜帮他也扔下个小树枝来,他好挖泥鳅。桃香听罢,忍不住笑起来,“用树枝只能试试有没有泥鳅,要想弄出来,得用铁锹挖!”
说着,便叫岸上随行的一个小厮递过一把铁锹来。葛濯性子急,将铁锹抢了过去,照着那小圆孔便挖了下去。一铁锹掘上来,只见那淤泥之间,果然扭动着一条手指粗细的大泥鳅。“挖着了!果然有!”
葛濯兴奋地叫起来,伸手去抓。无奈那泥鳅粘滑无比,抓了好几把还是没有攥住后,只得将两手都伸出去,捧了上来,放进青荷递下来的水桶里。金子恒和钱通,也都按耐不住,纷纷挽了衣襟,用石头垫着脚,拿着铁锹下来,开始挖起来。连代胜都拿了小桶,跟着下来捡泥鳅。仇畅却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河底的热热闹闹的几个人,最终把视线落在钱通身上,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宠溺。那些圆孔很多,仔细观察,便看出有大有小。几个人挖的时候,都想挖那大圆孔。钱通眼见着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孔,便兴奋起来,立刻迈步去挖。不料,他脚下踩着刚才垫过来的石头,可是一迈步,便直接踩进了淤泥里。岸上的仇畅见此不禁眉头皱了皱眉。钱通拔了几次脚,才将脚拔出来,不过鞋子却被淤泥粘住了。钱通一下子站立不稳,一脚踩进了泥里。葛濯立刻笑起来,说道:“刚才你们还在笑我,这回咱们终于一样了!”
钱通一脸兴奋,也不去捡鞋子,直接拿着铁锹走到前面去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