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了,仇畅找钱通如疯了一般,一出去就是一整日,中午也不吃东西,跟着他出门的小厮都快要熬不住了。可是几乎跑遍了全城,还是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桃香见那小厮已经十分疲累,况且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左不过是白天都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打听了之后人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等等。桃香便让小厮下去吃饭,休息。桃香忍不住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仇畅。代胜也一直看着他,但却没有问他什么话。这此时无声的痛苦,令桃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早就把钱通当做了朋友、亲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可是突然之间,这样的一个人却消失不见了,怎么能让人不担忧不牵挂?叹了口气,将心里的烦躁情绪压了压,桃香便吩咐着小厮摆饭。饭菜刚上桌,还没容得动筷子,就在这当口,外面的急火火地跑进来两个小厮。“夫人,夫人,有重要的事禀报!”
众人一听,立刻振奋了起来。仇畅和代胜甚至都站起了身,专门等着听小厮的“重要消息”。桃香心里也是一震,心道:这必然是钱通有消息了!真是谢天谢地啊!因此便急着催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赶紧说!”
那两个小厮中的一个,上前一步躬身道:“夫人,刚才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县太爷金老爷病重!”
“什么?金伯父病重?”
桃香听完,就如热乎乎的心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刚刚还以为是钱通有了好消息,满心欢喜的,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人惊痛的噩耗,实在让人不能接受。况且,这金泰看似对众人冷漠以对,如路人一般,实际上却是处处暗施援手。若是没有他,陈敬轩就是有八条命,也早就死了九回了。想到此,桃香忍不住向床上睡着的金子恒望了一眼。也不知金子恒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众人听了这禀报,恢复了颓丧的同时,又多添了一层哀痛。仇畅和代胜更是失望以及,跌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桃香压了压心里的哀痛,问道:“金伯父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病重?”
“具体什么病谁也不知道,听说可能是多年的旧疾发作,两日前就已经吃不进东西了!”
小厮的话落,金子恒那边忽然翻了个身,由平躺的姿势侧向了床里,看上去像是被吵到了。桃香连忙放低了声音,又细问了几句。两个小厮也并不知太多的细情,桃香便只得挥挥手,叫小厮暂时先下去休息。众人在桌前尽量低声说着这件事。看似熟睡的金子恒侧向床里之后,眼角处便溢出了两点水痕,那水痕洇到了暗花的被角上,瞬间便没了踪迹。“金伯父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得病?”
桃香对此十分不解。众人听完也觉得纳闷。十三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会不会是雷振方狗急跳墙,想加害这金老爷?”
对于他这猜想,大伙儿都觉得十分有理——这宫里虽然传了“圣旨”下来,捉拿朝廷要犯的事全权由雷振方做主。可金泰毕竟是这全城的父母官,他就杵在那儿,内里还和雷振方的心思相背离,那雷振方岂能看他顺眼?若是雷振方讨厌极了金泰,就因此向他出招,暗下毒手,也是很有可能。桃香又往金子恒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叹道:“金伯父病重,按理儿子应该在身边伺候才对。可是金子恒此时正卧床不起,不宜过去探视,这消息若是被他知道了,也不知他会怎么样?”
正说话间,只听床上金子恒又开始翻身,桃香赶紧闭了嘴。但金子恒这次却不是翻个身继续睡,而是咳嗽了一声,醒了过来。他慢慢张开了眼睛。见到众人都围坐在桌前,看着自己,不禁笑了笑问道:“你们都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桃香赶紧过来,勉强笑了笑,试探道:“刚才听到小厮来报,说金伯父病了!”
桃香故意将“病重”说成“病了”,就是怕金子恒听了会一时受不了。不料金子恒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减少,继续道:“金伯父生病,和你们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桃香心里不由得一愣,问道:“你不知道金伯父是谁?”
金子恒看着桃香,沉思了片刻,仍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你们的金伯父,和我认识吗?”
桃香听了,心里只觉得钝钝地痛。不过继而又猛然想到了金子恒此时是暂时失忆,许多人和事都已经记不得了,所以,也许就连自己的亲爹娘也忘了吧?想到此,桃香强笑了一下,道:“是我们的金伯父,自然也和你认识。如今城里不安生,等到能够自由走动,我们过去探望,你也随我们一起去!”
金子恒笑着点点头,便要起来和大伙儿一桌吃饭。代胜久而不语,此时见金子恒要起来,忙走过来劝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等再过两日,你就能起来和大伙儿一块儿吃饭了!”
金子恒听完有些不高兴,但却没有再坚持。桃香便让着大伙儿趁热吃饭,吃完了有什么事再商议。她自己则是用碗弄了些饭菜,端到金子恒这边,让他就着床边的小桌上吃。金子恒极听桃香的话,因此便趴伏在床边,慢慢地吃起来。众人见他确实将亲爹娘都忘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勉强地吃了几口,便都撂了筷子。既然金子恒将金泰忘了,桃香等人商议着要想办法去金府探望金泰的事,就不再背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