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桃香十分兴奋,但陈敬轩却是沉默下来,只有桃香问他的时候才说话,其余的时候都不搭腔。桃香觉得他肯定是累了。因此刚一到家,便赶紧让他去床上歇着,自己去拿车上的东西。陈敬轩一脸歉意,但也没有过多的推辞,便真的去了床上躺着。桃香拿完了东西,进来见已经黑了,连忙点起了灯火。却见陈敬轩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拉了被子替他盖好,又举着灯火照了照他的脸色,见还算正常,才放下心来。她将包好的糖瓜送去老宅两包,又给福旺娘送去一包,自己留了一包。这才稍稍歇了一会儿,她便去做饭。火快烧完的时候,陈敬轩来了厨房,眼睛还有些惺忪,歉意地笑道:“媳妇儿,让你受累了,刚才我想靠在那儿一会儿就起来做饭的,可不想却睡着了。”
他走到灶前蹲了下来。桃香不自觉得朝他望去,却在不经意间见到他的肩膀处又洇湿了。桃香的头轰地一下,她实在是吓怕了,怕他的伤口再有什么闪失。可怕什么有什么,她轻轻掀开他肩膀的衣物,却发现拆线的那几个小针眼儿,正不断地冒出血来。“陈敬轩,你的肩膀又流血了!”
桃香忍不住叫了一声。陈敬轩侧头看了一眼,安慰道:“可能是今天在醉仙楼和那几个小二动了一下手,用了力气。你不用担心,伤口都缝合了,这几个小针孔还能把我怎么样?”
桃香不信他的话,又用上次剩的棉纱帮他将伤口处理了一下。但那血迹是一直往外冒的,所以擦也擦不干净。晚饭后,陈敬轩便早早地睡了,但桃香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突然就想起了给小月接生的那个年轻大夫。次日早上,趁着陈敬轩还在熟睡的时候,桃香又偷偷看了看他的伤口。见那针眼儿里冒出来的血已经把外面缠着的棉纱都洇透了。桃香起身,连饭也不顾的做,便去了集市。桃香走后不久,陈敬轩便醒来。他是被肩膀的疼痛给疼醒的。桃香只看到他的肩膀流血,却不知那伤口仍然和没愈合的时候一样的生疼。他试着做了个抓的动作,却觉得这只手尤其没有力气。他又想起那天卸车的时候因拿不稳而摔了的东西,不由得挫败起来。他无力地枕靠在桃香已叠起的被子上,那上面似乎还有着她的味道。“媳妇儿!”
他叫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像往常一样的回应,也没看见桃香进屋。“媳妇儿!”
陈敬轩又叫了一声,还是一片安静。他奇怪地起身,却发现厨房、院里,根本就没有她的身影。他的心里一片恐慌,这么久以来,已经适应了她在自己身边,这突然一下子找不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陈敬轩正在院里不知所措地转,桃香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的钱大夫。“媳妇儿,你……”陈敬轩看到桃香便急着过来询问,才注意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大夫——就是给小月接生的那个大夫。陈敬轩一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桃香为什么要请来一个专管接生的大夫,要说她也还没到该生的时候啊?“这就是我相公,您帮他看看吧!”
桃香客气地对那个钱大夫介绍道。陈敬轩听了更是满头雾水,自己媳妇儿说的什么?让钱大夫给谁看看?陈敬轩一脸不解地看着桃香,小声提醒道:“媳妇儿,怀孕的是你,怎么叫他给我看?”
“噗!”
桃香忍不住笑起来,“你以为钱大夫只会给女人接生?他是大夫,我请他过来是给你看肩膀的。”
陈敬轩哑然。那钱大夫一直是一脸的冷厉,见他们二人在哪儿说笑,不耐烦地说道:“到底是谁看病,赶紧的!”
说着,也不等让,便背着药箱径直进了厅堂。桃香知道钱大夫性格怪,也不在意。连忙叫上陈敬轩,跟进去,在椅子上坐好。钱大夫用剪刀剪开那缠住的伤口:“这是哪个不懂医的缠的这么难看!”
桃香的脸抽了抽,“额,是我。”
钱大夫扫了他一眼,将那团棉纱扔掉,又皱了眉头看那伤口:“这伤口上怎么会出现针孔?难道是让那缝衣服的女人给缝的?”
陈敬轩有些不耐烦,“是我媳妇儿缝的,那时候伤口一直不愈合。”
桃香讪笑地接口:“额,是我,我缝的。不然伤口不愈合!”
“胡闹!”
钱大夫甩袖子走向药箱,桃香以为他要走,连忙道:“大夫,我是胡闹,您医术高明,求您帮我相公好好看看!”
却见那钱大夫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根针一样的东西,但不是金属做的。又拿出一根黑乎乎的线,桃香估计那应该不是缝衣服的线吧?“这伤口里面已经恶化了,得重新割开再缝合!主要是清理的不好!”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桃香听的一阵心惊肉跳:这伤口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再重新割开?那不是还要再受一回罪么?她有些呆愣地站在陈敬轩身边。陈敬轩伸手恰她:“没事,只要能治好,多疼都没关系!”
听他说到“疼”这个字,桃香的手便有些抖。那钱大夫看了她一眼,“你先坐到一边去,在这碍事儿!”
“你能不能对我媳妇儿说话温柔点儿!”
陈敬轩冷着脸道。“我不会温柔!”
那钱大夫依然是冷着脸。桃香怕他触怒了大夫,连忙道:“额,我没关系,我坐到一边去!”
钱大夫将那根线穿进针里,泡在一小盒药水里。然后便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用一块棉纱蘸了药水轻轻擦了一遍,照着陈敬轩的肩膀便割了下去。说来也怪,这钱大夫虽然说话的口气冷冷的,让人害怕,可这用刀割开伤口,却是十分迅速,手法纯熟。陈敬轩微微感觉一疼,那钱大夫已经往上面撒药粉清理了。桃香见着那伤口的血留下来,忍不住“啊!”
的一声叫出来!然后又怕打扰了大夫,连忙捂住了嘴巴,可却忍不住吸气。钱大夫拿过针线,照着上面原有的针眼儿缝合起来,及至全部处理完毕,也没用半盏茶的功夫。“好了!过三天拆线就可以了!不过为了你自己不会残疾,最好还是别随便乱动。”
钱大夫冷着口气嘱咐道。陈敬轩一一答应,桃香却坐在那里还被刚才吓得站不起身。那钱大夫走至她近前,“你不用我给你看看吧?”
“我不用,不用!谢谢钱大夫了!”
桃香连忙答道。那钱大夫背起药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