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目击者,是一名外卖员,案发当晚,他送了一份夜宵后,从改庄村前的农村公路上朝市区方向走,迎面差点撞上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这辆车车速倒是不快,但是没有开灯,要不也不会差点撞上。与这辆面包车“擦肩而过”后,外卖员因为险些被撞,急转车把时,一不小心,脚上的鞋子飞了出去。面包车走远后,外卖员停下车,光着脚站在路上大骂,骂完之后,发现脚下竟然有水,打开手机照亮看去,发现这辆面包车驶过的位置,流下了一大滩水,他自己刚好一脚踩在了水面上。“根据两位目击者的证词,我们认为,第一,当晚去工地的嫌疑人,开着一辆面包车,根据目击者描述,我们判断是东风小康品牌的一款车;第二,这辆车没有开车灯,在工地没开估计是害怕引起保安注意,那为什么在离开工地后的安全地带上,还没有开灯?是车坏了?还是另有原因?”
苏夏说,“第三,我们顺着黑色面包车这条线索,沿着改庄农村公路一直调查下去,途中通过一些乡镇企业、银行的监控设备,也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最后发现这辆车的踪迹地点,是我们区内的蛤蟆乡小李村一带,目前,我们的人还在这一片追踪这辆车。”
因为市局把本案的重头戏交给了梅前带队的重案大队来唱,所以苏夏这一次只是负责外围工作。不过,到底是老刑警,只是通过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在几乎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前提下,通过走访打听,愣是追踪上了,还把定位位置缩小到一个村。听完了苏夏的汇报,严青朝高小飞点了点头,高小飞清了清嗓子,准备汇报。这位高小飞来路不可简单,是整个山河省唯一一个刑事侦查博士,年龄不大,才34岁,办案子和别的老刑警有点不一样,倒是和平安臭味相投。半年前的缉毒案侦破工作中,高小飞力排众议,在平安的帮助下,一举找到毒窝。只是在最后制服罪犯的过程中,高小飞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枪,没有参与后期工作,直接住进了医院。此案之后,被公安部授予“集体三等功”荣誉称号,高小飞枪伤严重,险些丧命,外地休养半年。此次案发,高小飞提前结束假期,准备拉着平安再大干一场,可没想到却被严青以“伤还没好,此案你只负责后勤及调度,剩下的让梅前来冲”这句话给重重伤了自尊。“此案,我作为支队长,只负责后勤及调度事宜,具体还要靠梅前同志来办,现在,我给大家通报一下法医那边传来的验尸报告。”
高小飞取出一份报告念道,“受害人,牛建,出租车司机,案发第一时间,我们已经通过他身上携带的手机和身份证证明了他是谁,但是法医还是根据DNA匹配,从法理上证明了他就是牛建。这份报告中,在对死者进行表面检验中,除了脖子处的创口外,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外伤,因为死者的创口内混入了大量的水泥浆汁,而水泥浆汁中还存有石灰溶液,所以大量皮肉受到了损坏,不但无法判断头颅具体是如何和身体分开的,甚至连创口处的伤痕都无法做有效检查;在对死者进行的解剖检验中,发现死者气管内有血性泡沫性液体,心外膜下有点状出血,左心房有少量小块的软凝血块,胰腺、肾上腺坏死自溶,对肺部进行了切片,发现肺切面呈鲜红色,还有胃粘膜下也有血斑,鉴于在死者胃部发现大量酒精,断定以上情况皆由酒精引起;对死者进行的病理解剖中,发现死者心肺血管大量充血……..”“综上,就是法医做出的报告,根据鉴定,死者的头颅在离开身体前就已经死亡了,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心肺充血,简单的说,就是溺死的。”
高小飞说,但溺死的方式很奇怪,一般人溺死,心肺会有大量的水,水施加压力,才会让那个心肺血管充血,但是,死者的身体里却没有积水,法医也说了,找不到头颅没法做进一步有价值的检验。“我说嘛,为什么黑色面包车上会留下一大滩水,原来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苏夏有些恍然大悟的说。“但是,死者的衣服却是干燥的。”
高小飞补充了一句。“好了,接下来,梅前,你怎么看,说说你那边的调查情况。”
严青说,“哦,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梅前同志,是部里人才交流活动来咱们河川市任职的副科级干部,曾是南海省苏鲁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政委,这次来咱们局,担任重案大队的大队长,很多同志都不认识他,呵呵,他来了才一个月,一周前才任了职,我让他火线上岗,也存着考考他的意思,不见外的说,他是我的老同学手下的得意门徒,和我算是沾点关系,大家以后不要客气,互相交流,多多批评啊!梅前你说吧。”
“各位领导,同志们,大家好,案情严重,我就不和大家客套了,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批评。”
梅前站了起来,给大家鞠了一个躬,颇为礼貌的开始了自己的发言。“案发当天,我临危受命,说句实话,当时原重案大队大队长升任县局当副局长,大队政委在省厅学习,我初来咋到,除了和我一起前来的刘科斗,身边几乎一个人不认识,不过好在咱们河川市局多年来名声在外,锻炼除了一支威猛的队伍,虽说初次合作没有默契,但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对咱河川局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真的很厉害…….”“马屁下次再拍,先捡重要的说。”
严青不满的说了一句。“通过两天来的初步侦查,我们调查了牛建的关系网,发现牛建这个人本身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案发前一天晚上,也就是9号下午6点多,有人看到牛建和一个男人在市区好浪漫酒吧外面打架,通过视频监控,我们锁定了和他打架的男人,叫做吴安,无业,靠开网约车挣钱,他们从6点15分打到6点半,然后前后脚离开了酒吧,其中牛建先走的,吴安后走的。牛建出事后,我们调查了他驾驶的出租车,发现这辆车一直停靠在好浪漫酒吧外,也就是说,打架之后,牛建是走着或者乘坐其他交通工具离开的。”
梅前说,“综上所述,吴安,是我们锁定的第一个嫌疑人,第二个,就是坐在大家面前的大记者平安,我们通过对死者手机解锁取证后,发现他在遇害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平安的,而通过电话记录显示,他们两人在最近半个月里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我通过调查,发现平安并没有作案的空间和时间,而经过进一步的调查,还从平安那里了解到这个牛建最近一直在准备举报一名警官,这些情况有我从平安那里取来的录音作为证据,大家请听一下。”
梅前示意刘科斗打开会议室内的公放音响,准备放给大家听。可就在这是,严青挥了挥手,拦了下来。“录音资料内的东西,涉及到纪检方面的内容,这部分内容和案件有关系,但没有直接关系,因为纪律原因,就不放给大家听了,大家只需要知道,这些录音里,是牛建想要通过平安举报一名警官的内容就行了。”
严青说,“梅前,你继续说。”
“好的,根据录音,我们判断这可能是一起杀人灭口案,被举报人知道了牛建要举报的情况,就提前杀害了他,这也成为了当前第二重要的线索。”
梅前说,“今天凌晨,考虑到被举报人可能会在杀害牛建后,再找平安的麻烦,我们开展了监控仓库的行动,也算小有成效,发现了真的有人跟踪平安,后来我们对那个人进行了追捕,但他骑着摩托车跑进郊区,我们根本无法追上,科斗最后发现他的地方,在崇山观一带。”
“再说平安这边,他在明知道自己有危险的情况下,擅自闯入了案发现场,后来杯改庄派出所带走,我刚才才把他带出来的。”
梅前有些不满的说。“对案发现场的调查取证怎么样?”
严青毫不在意的说。“根据技术侦查,我们发现案发现场处于一处桥梁建设工地内,具体位置是桥梁墩柱水泥灌浇作业面内,死者被绑住了手脚,身体倒垂,几乎垂直落入水泥面内,被水泥覆盖的身体区域大概有二十公分,因为没有头颅,所以水泥面一直灌浇到死者的胸部。”
梅前打开幻灯片,一边播放图片一边说到,“在现场,我们发现有死者的水泥面上没有任何痕迹,包括脚印、掌印等,另外,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汽车轮胎痕印,经过鉴定,不是工地的工程用车,初步断定是凶手的。此外,我们在工地还发现了一个小洞,初步判断,是凶手留下的,至于是做什么用的,现在还不太清楚。通过与案发当晚的保安高达的询问,怀疑犯罪嫌疑人是趁着高达出去上厕所时施的案,目前,针对案发现场的调查正在推进,我们有几个疑问需要解决,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是如何进出的,第二,死者是如何被放置在水泥面的,第三个,被放置在水泥面的意义是什么,第四个,死者的头颅现在在什么地方。目前,我们的工作一方面对和死者有过直接冲突的吴安进行传唤,但从昨天起吴安就失踪了,另一方面,通过死者死前有举报行为,且有不明身份的人监控平这个情况出发,决定对平安进行贴身保护,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梅前说。案情会开到了这里,也该告一段落了,但是主持会议的严青却迟迟没有做最后的表态发言,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盯着平安看个不停。“你是在这里说一说呢,还是去我办公室说一说呢?夜探工地,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你一定有所收获吧?”
严青对平安说到。这时候,会场鸦雀无声,参会的人包括梅前,都很想知道平安有什么高见。“几点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平安突然问到。“9点半了。”
坐在他旁边的苏夏说到。“不好意思,各位,我10点正还要参加王副市长的一个会议,就不陪大家了。”
平安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笑眯眯的说到。“你不能走,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
梅前不干了,一夜未眠,全都为了平安,现在对方拍拍屁股要走,这怎么行。“严局长,王副市长的会议哦,要不你给王副市长打个电话,就说我被你们留在这了。”
平安似乎不理会梅前,笑眯眯的说,王副市长可兼着市局党委书记、局长呢,说起来,也是你们自家人的事。“那你先忙,晚点再聊,不过平安啊,为了安全起见,我要派个人跟着你,你别闹情绪啊。”
严青说。“行啊,那就先让他送我去报社,我也有工作,我还得干活呢。”
平安说。河川报社大楼内,张改革正将当天的《河川日报》贴在楼道内的展览板上。报纸贴完后,他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9点半了。“这小子又迟到,看我扣奖金扣不死他!”
张改革咬牙切齿的说到。一位梳着马尾的漂亮女孩从报社大门走进,只见她亲车熟路的走到电梯口,摁了下电梯键,焦虑的等着。电梯门开了,费可卿端着咖啡杯从电梯轿厢中走了出来,迎面撞见了这个女孩。“静静,你怎么来了,找你哥哥吗?他没开早会,估计还没有来单位呢。”
费可卿亲热的上前拉住这个叫做静静的女孩,原来这个女孩就是平安的亲生妹妹安静。“费姐,我刚和我哥通了电话,他让我在报社等他,他昨晚在外面过得夜,我给他送点换洗衣服。”
安静乖巧的回答到。“走,先去我那坐坐,我有最新款的香水,你一定喜欢。”
原本准备去见客户的费可卿拉着安静一头钻进了电梯里。“这不好吧,你挺忙的。”
电梯里安静礼貌的说。“这有啥,和我还见外,我和你哥从小一块长大的,你小时候就是我的跟屁虫,老缠着让我给你梳妆打扮,现在长大了,怎么和我越来越疏远了。”
费可卿说。“还不是你贪图我哥…….”安静尴尬的笑了笑,心里这样想到。一辆警车缓缓驶进报社大院,平安提着他的行李包,懒洋洋的走下车,看了一眼大楼,有些感慨的说:“这几天过的,真像是拍电影啊。”
现在的平安,又累又饿,出差的疲劳没有消去,又夜探工地折腾了一宿,如今回到单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一股疲惫涌了上来。“老张,帮我安排个实习记者替我出下王市长的活动,我再不睡觉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进入单位,迎面撞见张改革,没等对方开骂,他先急冲冲的请了个假。“你没事吧!”
张改革发现平安的状态确实不好,也顾不上生气,着急的问到。头顶着电梯的平安此刻站着都能睡着,冲着张改革挥了挥手,一头栽进了电梯里。从出差回来到现在,不过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平安却觉得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急需一个舒服的睡眠,否则无法消化各方的消息。所以,当他看见安静时,拉着安静的手,从自己的办公室中取走了一个箱子,然后让安静开着车,晕晕乎乎的朝自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