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凌晨的天空还没有完全亮起,阳光昏沉沉地笼在灰色的云层里。 房间中,光线暗淡,李驷靠在窗边睡得正沉。 床上,白药儿无声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见李驷没有反应,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缓缓地走到了李驷的身边,抿着嘴唇,打量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神情不定,时而飘忽,时而失意。 李驷的睡相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不会说什么奇怪的话,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胸口微微起伏,带着一点浅浅地呼吸。宽松的衣袍卷褶在身侧,模样显得很是倦懒。 在他的身前站了半响,白药儿低下了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一束微弱的阳光照了进来。 照亮了她手里的一枚银针······ 目光落在了李驷的胸口,白药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银针举到了半空。 针尖的点光倒影在她的眼中,她的影子倒影在地上。 挂在床边的垂帘轻动,像是在将她的面孔半遮半掩,而那面孔上,神容黯然。 一阵风过,轻纱卷起,银针落下。 可就在针要刺入李驷胸前的一刻,它却停了下来,没能再刺下去一点。 床头上的香炉里还在烧着香,火光微亮,使人心神宁静的淡香飘散在房间里。 白药儿抬起了头来看向李驷,李驷依然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 这人就真的不知道该防备一点吗? 坐榻旁,白药儿这样想到。 明明,我是要抓他的人。 “嗯。”
窗边,李驷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挪了挪身子。 白药儿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终还是收起了银针,恍惚地站直了身子。 她知道,只要将针刺下去,李驷就会昏睡不醒。 她也知道,只要捉了李驷,她就能拿到那一万两金子。 但是,她还是没能刺下去,至于原因,她说不清楚。 “为何要救我呢?”
苦涩地笑了一下,白药儿走回了床边,拿起了自己的外衣默默地披上,系好了腰带。 她最后回头看了李驷一眼。 李驷睡得香甜,她看得失神片刻。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个江湖里活这么久的,滥好人一个。”
说罢,她便转身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纠缠李驷,更不会再追着他,而且除非是有机会报恩,否则,她应该也不会再与李驷见面了。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瓜葛。 只是白药儿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了房间后的不久。 靠在窗边的李驷睁开了眼睛,他坐着,侧头看向了窗外,接着,像是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如果刚才,白药儿刺下了那一针,那李驷就有借口不必再管她了。 不必再管这客栈的外面,会有多少江湖人与她为难。 也不必再管,她是否会丢掉性命。 可是偏偏,她没有刺下那一针。 这小姑娘,怎么会这么麻烦的。 李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痛。 既然白药儿没有动手,他也没法丢下她不顾。 而这客栈的外面,天知道已经围了多少人。 看来,是免不了做过一场了。 还是那句话,他不想有人因他而丧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不想。 ······ 走在客栈外的街上,白药儿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安静,四周半点声音都没有,天色阴沉,街巷空空。 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时辰,她也没有起疑,紧了紧衣衫便打算向着城外走去。 她打算离开这里,至于去哪,她还没有想好。 “踏踏踏踏。”
几声细微的声音响起。 她的身后,五六个人影踩着房上的青瓦一闪而过。 但以白药儿的功夫,自然是察觉不到这些的,她仍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道路两旁的屋檐后,十几个身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趴在房顶。 他们看着路上的白药儿,神色凝重。 “堂主,没有见到李驷,怎么办?”
被蒙面人称为堂主的,是一个黑袍青年,他没有蒙着面,站在房梁处,背着双手。 一头黑色的长发束着垂在脑后,眉如刀走,目光锐利,却是好一副凶煞之相。 见青年没有说话,又一个蒙面人说道。 “长乐门和那几个野路子在还守在客栈那,不如我们也先回去?”
青年还是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看了下面的白药儿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长乐门的人猜错了,李驷不会用障眼法。既然他为了这个女人在这里停留了三天,这个女人就一定和他有关系。将她抓住,说不定能将李驷引出来。”
守在客栈的人不止一波,看到了白药儿的人也不止一波。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白药儿不过是李驷放出来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毕竟李驷明知道自己在被人追捕,这种时候,不太可能还拖累同自己亲近的人下水。 那白药儿的存在,很可能就只是一个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幌子罢了。 但是,此时的这个黑袍青年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以李驷的武功,根本不需要耍这种小手段。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会有用。 “跟上。”
淡淡地说了一声,黑袍青年就已经飞身跃上了另一处房檐,追在了白药儿的后面。 十几个蒙面人也不敢有误,立刻跟了上去。 ··· 在走了几条街之后,白药儿终于停下了脚步。 即使是她,这时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自己。 但也或许是因为,她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要隐藏吧。 空荡荡的街道上,白药儿站定了身子,手中握住了一根银针。 “什么人?”
将眼睛横向身后,她沉声问道。 街后面,一缕微风卷着些灰尘飞过,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 “出来!”
白药儿没有再等下去,低喝了一声,抬手一甩,银针飞出。 一点银光,飞快的没入了夜色中。 可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仔细看去,却是因为那枚银针被一个人接在了手里。 那是一个黑袍男子,面色狠厉。 他看着手里握住的银针,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暗器,不是这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