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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昔欠今溢(1 / 1)

鳄鱼在天白和尚烈切它肚子的过程没有安静,它一边头尾乱抽打水,一边顺水漂流。特别是最后,天白用尽力气往外冲,鳄鱼那被切成“凵”形的肉门从身体上脱翻出离时,鳄鱼回光返照般狠地一扑水。尚烈就在它身侧的水面上空,宝剑刚缩小一半,夕弦离得也不远,他俩被这巨尾狠一撩扑,直接被击打进水中。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尚烈睁眼看到,在满是混乱泡泡的海中,他和鳄鱼一起向同一方向飞去,紧接着眼前光线一暗。尚烈眼前掠过一面侧壁,没多想,举起宝剑一剑就扎在上边。水急冲冲往里灌,他慌忙去寻找夕弦的身影,就见一抹红色在水流中突现,完全没犹豫,对着那红,“诶!”

狠狠地,尚烈用了他能用的全部力气,把夕弦从奔袭的急流中提起!抱住。尚烈悬挂在空中,一手死死地抓着剑柄,一手死死地搂住夕弦。身下,那条鳄鱼也进来了,不过它太大,只进来个头,卡在口那儿,就在他身下。“尚烈,这里是哪儿?我们在哪儿?”

夕弦茫然地问。“应该是鲸鱼嘴里,这鲸在水下,把咱们都吞了。”

说着,尚烈还看了眼卡在嘴那的半条鳄鱼。“那我们怎么办?”

夕弦双臂紧紧抱着尚烈的腰,看着堵在鲸鱼嘴的鳄鱼。“鲸鱼吃食会把没用的水都喷出去,一会儿就让它——”话还没说完,鲸鱼就像肚里边猛然生出一股压力,水流瞬间全都反向涌来,在即将略过侧壁嗓子时,尚烈叫道:“夕弦,往上飞!”

与此同时,尚烈也提身,并瞬间拔了宝剑。两人被一股巨大的“喷泉”冲到空中,在水流的顶端不停地翻滚。直到水流息了,尚烈和夕弦才悬在空中,摇晃了又摇晃稳了下来。再看鲸鱼,像咳嗽一样,又把大鳄鱼从口里“咳”吐了出来。现在鲸鱼在海面上,它这一吐,鳄鱼巨大的头在空中倒翻半个圆倒下,又把尚烈砸海里了。红色的海面水滚涌荡,尚烈刚从海面冒出头,就见夕弦五官急迫满面焦虑地奋力叫着:“尚烈!尚烈!!快出来尚烈!!!快出来!!!”

尚烈立时被夕弦一提,带出了一纵水柱升上天空。尚烈低头往下一看。“喔嚯!”

黑压压的一大堆鲨鱼一下就把他出来的水面吞占了。它们张着嘴,满口锋利如刀的尖牙,瞬间把那只巨大的鳄鱼撕咬得支离破碎。大海一片猩红!尚烈心里发凉,这鲨鱼是追着他的脚到来的,晚一毫自己的脚就……尚烈打了个激灵,看向夕弦,怪不得夕弦那副表情喊我。尚烈和夕弦掉头先回到陆地,他们得好好清理一下这身上的腥血。躺在客栈的床上,尚烈想着这整个的全过程。他觉得自己的心处好像有一个苞在鼓动。他知道那是什么。从鬼族回来后,尚烈对夕弦一如既往的好。但是他心里对夕弦有种隔膜,因为她骗了他。可是尚烈还得对夕弦好,这是他在鬼族被困回来时设定好的。所以他对夕弦说热吧,没有以前更进一步的热;说冷吧,也一切都还好。两个人就这么过了这一百多年。“可是刚才,我在宝剑上挂着看不到她时,我是真的急了,我还是爱她。她叫我时也应该是着急的。——我能为她们鬼族挡劫,我没了,她是应该着急。——我怎么这么没出息!——我的心明明在跳!……”尚烈和夕弦整理干净,休息了三日,又按计划启程,他们要去南阿。天白卧在海底沙上,看着周围:“这里静静的,没有小乌龟,没有贝壳,没有比目鱼,没有梭子蟹,没有它们我在这可怎么翻身啊!好像这儿连水流也不流动,苍天啊!”

天白卧在沙上,心里发恨。转眼七天。这天,天白发现远处走来一个影,“没错!是个人!是个人!”

这岸边居住着一个部落,部落的人世代以捕鱼为生,可是他们并不是撒网捕鱼,而是带着防水镜,拿着鱼叉,把船开到某处水面停下,人进入水中,在水底行走,用鱼叉叉鱼。天白看到那人举着叉走着,一条鱼从他头顶游过,他举叉一刺,一条二尺长的鱼就穿在叉上了。不多时,那人向天白的方向慢慢走来,天白看清了,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身上还斜着挂着长长的球球珠串。他一步一步向天白靠近,头仰着看着上边空中的鱼。天白心道:这要被他一脚踩进沙里,我猴年马月血干净才能回天啊!天白开始在心里疯狂呼喊:“兄弟!看看脚下,别踩我!别踩我啊!我是你白哥啊!别踩啊!别踩啊!”

他祈祷:“师傅月老司命天帝水君火君满天所有神仙,还有地仙海仙湖仙岛仙所有仙,你们一定保佑我别被这小子踩到啊!天白在这里给你们磕头啦!”

一步,一步,还在靠近,天白这个石头球几乎都要会发抖了。那脚步停住,转身,天白又疯狂祈祷:“别倒步,别倒步,往前走!往前走。”

这脚步又转回来。天白现在都麻了。刚才说前走的,这要前走,准的话一步就踩进沙里啊!这人不知为何底下了头,天白看他扶了扶防水镜。见他低头,天白心中猛地生出期待,“老弟,低头,低头,看我,看我,看看我啊!快,快低头看我!”

这人还真是,果然低头,一眼就看到一个白球卧在沙上。他弯腰就拾了起来。天白太开心了!!!“他只要稍微擦擦我身上,那块污血下去我就能上天。”

天白想。可是这人把白球右手倒到左手,刚好把血压在掌中。他双脚一蹬地,穿出水面。“真圆啊!”

老头感叹道。天白被交到一个老头的手中,这老头粗糙的手抚摸着它,粗糙就粗糙吧,天白多希望,他能把它身上那块血擦去。可是随即它就被一层布包起来。天白听到有人问:“族长,那上边有块红不擦去吗?”

族长道:“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它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天白能感觉到,它被包了好几层,最后放进一个盒子里。吧嗒,盒盖扣上了。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天白心中慨叹:“我这是前出龙腹,又入盒穴啊!”

天白又没办法离开,他神识一合,他睡觉了。……不知多久,就听耳边有杂乱的噼啪声,天白神识一开,它看到,“嗬!”

自己被放在一个高高的木台上,下边周围十几个吊锅燃着火,滚滚的烟气四散。天白被呛得在内心狂喊:“救命啊!呛死啦!”

下边好多的人,对着它高呼着,跪拜着,举着叉子,后来还有许多女人挂着铃铛跳舞。天白被呛得乱得昏昏沉沉,奄奄一息。结束后,它又被层层包裹封回盒子中。很快,天白就知道了,他们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自己请出来如此这番一次。算算,好像都是每年中元十五。“他们这是把我当图腾了!”

……“打脸了。”

贝贝自语道。……天凡界口,贝贝躲在一棵树叉上,远远地看着另一棵树下花篓里半露的初二和初四。它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多天了,看现在初二有些困的样子,它打算探问。贝贝把自己的三只断爪藏到伞盖儿下,告诫自己:“一会儿,冒充003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断爪。”

想罢,贝贝飞向了花篓。它直接落在初二的肩头上,“初二,我来啦,还不欢迎我?!”

初二睁开眼,有点儿愣,“我是003,怎么这么看着我。”

初二道:“003?你……胖了?”

“是啊,一天天看着尚烈也不动当然胖了。”

“不是,你看着尚烈怎么上我这来啦?”

“当然是你哥派来的,天白总没消息,他现在是在天上还是在凡界,派我来问问。”

“他现在在凡界呢!天白没什么事就是历轮转,轮转没结束也没他啥事我报告啥。再说004也没报告我。”

“不过就是问问,你别多想。行,那我回了。”

“对了!我听说凡界山河有变化,下个朔月我还在那棵树那儿例行报告吗?”

初二问。贝贝心道:“朔月报告?”

都没停顿道:“初一没和我说这事,如果那棵树还在,就还在那儿报告,不在你就找他呗。”

……伏青在的山洞中,贝贝像犯了错的小孩溜边儿飞进来。“贝贝。”

“到!”

“你这是不看尚烈又想我了?”

伏青戏谑道,“不对,是不是有事?!”

伏青立刻转为一脸严肃。“伏青啊,这个,你看我们是兄弟对吧,那个……兄弟做错事就等于自己做错事对吧,那个……既然自己做错事,不能自己为难自己对吧?!”

“你做什么了?”

伏青瞪着贝贝。“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不是去看尚烈么,结果凡界地震,他房子毁了——”“贝贝。”

“然后他就和夕小姐去游玩,让初三他们留下盖房子——”“贝贝!”

伏青知道贝贝在绕弯。“然后我就不看他了,就去找你哥,结果……你哥不见了。”

贝贝说到最后,声都虚了。“行,答应我好好的,——你不是说你吐了口水准丢不了吗?”

伏青有些急。“是啊,可是我凡界飞来飞去找了很多圈,真没有啊。”

“他是不是在天上。”

“我也这么想的,可我冒充003问过初二了,说他在凡界。”

“那人呢?”

“我……那我把他再给你找回来,伏青,他不是还得历轮转么——”伏青沉默不语。“你救活我,我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伏青道:“我是救过你,可也没指望你报恩。帮不帮你说了算。”

“那我肯定帮啊,啊,对了,初二说,他每个朔月都跟初一在大树下汇报,——好像没用诶,唉,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不然我瞒也就瞒了,还是想告诉你知道。我接着去凡界找你哥了。”

天白被困鳄鱼腹中,又被糊了一身血,随后落海,他身上贝贝留的气味已经所剩无几,接着天白又被封在盒子里,贝贝可哪里寻得到!……第四年的中元十五,天白照例被供奉在高台上。天白心里现在平静了,他想:“如果这样被拿出来,放回去,那很多很多次的话,包裹它的布和它摩擦也有可能把那血擦干净,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回天了,不过就是会久一些,可能百年,也可能千年。”

唯有这周围燃火的烟,天白实在难熬。尚烈和夕弦在南阿山小住了三年,看尽了南阿风采,前日,阿左来报,说新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连气味也已放净。今天十五,尚烈便和夕弦一同回家,在新房里过中元。天光未暗,尚烈和夕弦飞到空中一处,就见下边火光晃动,得有上千人身上画着彩纹,挂着珠串,整齐地对着一个高台一遍又一遍地叩拜。尚烈把目光投在高台之上,就见一个白白圆圆的东西被置在厚厚一褃红布之上。尚烈登时来了兴趣,抬手往大地一推,就见凭空“芜”袭来一阵大风。吊锅里的火都险些被风扯灭。而趁此时,尚烈对着那书一吸,就像蓝英河畔吸钻石一样,把白球吸到手中。尚烈也如凡人一样,赶紧离开作案现场,飞出去三百里才停在空中,把白球拿出来观瞧。天白神识一看是尚烈,不由吓得要背过气去。“这要是尚烈知道是我,不得一把把我真身捏碎,我不就玩完了!”

还真是,直到现在尚烈也不知道天白真身是白石头球。尚烈盯着白球,把它举到眼前,在手里转着,“嗯?!这里怎么有块红!”

天白疯狂地想:“怎么办!怎么办!”

他如此迫切地希望那块污血被擦去。可看着眼前尚烈,又怕他看到自己飞天产生怀疑,他可是一直要杀他的。“不干净可不好。”

尚烈右手拿球,“呸!”

往左手吐了口唾沫,摁在污血处就搓。夕弦还在一旁说着,“调点水擦吧。”

“无妨。”

就见一束白光冲天而去,尚烈一愣,头顶稀里哗啦,落下一片白雨。天白往上冲,心道:“我刚才身后掉下的一堆啥啊!”

啥!尚烈托着的手没动,手里托着好几个汤圆般大的白珍珠!“刚才,下的是珍珠雨?!”

没错!尚烈看到脚下的山坡上,一片白色的大珍珠。天白冲进道玄宫,道玄正在自己摆棋,月老不在。“师傅!”

天白扑过来,一把在侧面抱住道玄。“怎么了,几天不见人影,一回来就这样。”

“师傅,您快查查,是谁救的我。”

道玄转正过来身看着天白,手抬起来,天白都嫌慢。“我去下界杀猪婆龙困它肚子里,我以为死里了,不知谁把我救出来了,师傅,快!快!”

道玄抹出画面,一看,是尚烈!天白立时张着嘴愣住。道玄倒是乐了,“呦!他欠咱的补回来了。”

天白咧着嘴,脸肉动皮不动地道:“师傅,您往下看。”

待到看完,尚烈把天白擦干净,天白飞天后。道玄收了画面,深沉地道:“你俩的仇怨,他前一次救你,算是把毁你三十七世轮转的抹平了,后一次,可就人家对咱有恩,溢了,咱欠人家的。日后如果尚烈知道救的是你,可能更生气,不管怎么说,但凡不是真置你于死地,你都要和他好好说话,好好对他,不要再伤他。”

“是,师傅,徒弟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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