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鬼哭关,便是天长原。 天长原本名天低原,只因这里是高原之域,立于此间,便是天都显得低了几分。后有人觉得这名字太过难听,便更名为天长。 是故一路西进,地势便越来越高。 而距离最近的一座大城,便是血枯城。 血枯城本名镇东城,自吴良水之后更名,意指吴良水杀人无算,鲜血流尽。 高林镇东大将军孤若悬以此为名,矢志复仇,不杀吴良水,不回原名。 相比鬼哭关的雄关天堑,血枯城无险可守,但是有人! 这里不但有十万兵马,更有三十万民众! 这三十万民众与其他城市的所有人都不同,十二以上,七十以下,无论男女,皆是田军! 人人习武,个个修阵,对吴良水更是有着无尽恨意,杀意。 身为高原子民,这里牛马众多,高原开阔之地,民风彪悍,更是豪迈万千。 他们对月国之仇,只能用海洋来形容。 这种情况下,君威至此,可以算是独闯龙潭。 本来卓君彦已经做好了杀过去的准备,但现在不用了。 坐在马上,施淼淼遥指前方:“看见那山头了吗?过了那山头,便是血枯城。”
说着她回望卓君彦:“可惜,你没有杀吴良水。若你杀了他,孤若悬定将你待为上宾!”
“我很想杀他,尤其是在看到他连自己人都杀之后。”
卓君彦回答:“但至少现在,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施淼淼问。 “他死了,鬼哭关必乱。鬼哭关一乱,孤若悬就会有机会。”
听到这话,施淼淼微笑:“说的好,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杀他呢。”
“是吗?”
卓君彦笑:“你是想亲手杀他?还是有些喜欢他了?”
施淼淼眼中却现出一丝惆怅:“他虽是个混蛋,心狠手辣,但也确有几分霸气,男子魅力。但要说让我爱上他,却是不能。只是为了活命,为了复仇,我又不得不让我对他有些许感情。你可知道,男人就喜欢这样?让自己掳来的女子爱上自己,让那曾经的恨变成爱,那对他们来说,是无上的成就。”
卓君彦没有说话,唐凝却低低笑了起来:“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也是一样啊。”
施淼淼诧异看卓君彦。 卓君彦无奈:“我的两个女人,都曾想过杀死我,不过我可没有杀他们全家,也不是掳来的。这种事,我不做!”
施淼淼一笑:“明白了。我回去后,会告诉孤若悬,是你救了我,让他不要为难你。不过离了这片土地后,别的地方他可就管不到了。”
唐凝道:“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你自己。你被吴良水掳走多年,清白不保,只怕……” 她没有说下去。 这世间的女子,大多还是可怜的。 她们无法保护自己,成了他人的玩物,罪名却还是自己承担。 施淼淼微微抬首:“若他是这样的男人,那是我错爱了,也便该死!但我知道,他不是!”
“希望如你所言。”
卓君彦认真道。 施淼淼看他:“你是吗?”
卓君彦一笑摇头:“不是!”
“很好!”
施淼淼便对唐凝:“这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唐凝却答:“我却不打算托付他。”
“你会的,你喜欢他,只是你的骄傲不允许你和别的女人一起。”
施淼淼微笑道。 唐凝怔然。 施淼淼已策马向远方而去。 目送她远离的背影,卓君彦转头看唐凝:“你喜欢我?”
唐凝看着袖口的血迹,歪了下头,微带俏皮而干脆利落道:“是!但我不会嫁给你。”
卓君彦哈哈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一策马鞭:“驾!”
已是扬鞭策马冲向前方。 唐凝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臭男人!贱男人!狗男人!”
纵你才华横溢,才貌无双,高贵高傲,芳华盖世,却又终不免小女儿心态。 于是自己也是一笑,一撩长发,悠悠闲闲的哼起了曲子。 —————————————— 血枯城。 大将军府,孤若悬正在案头看着地图。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正当壮年,面目却依然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几许的模样,更有着书生般的儒雅气质。 一名妙龄女子端着水果上前:“大将军,吃些水果,歇息一下吧。”
“嗯。”
孤若悬没有抬头,只是入神思考着。 女子偎依到孤若悬的怀中,发出嗲嗲的声音:“将军……” 孤若悬无奈抚住女子:“你总是来打扰我。”
“这鬼哭关雄关峻岭,攻之不下,只是看,又有何用。”
女子委屈道。 孤若悬摇头叹息:“有些事你不懂。血枯城不利防守,若不能主动出击,就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有些时候,就算是打不下,也是要打的!”
他正思考着,外间一名卫兵急匆匆跑进来。 “大将军!”
“何事慌张?”
孤若悬不满皱眉。 “夫……夫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
孤若悬大惊起身:“夫人?”
还未等他说让夫人进来,就见外面施淼淼已如风进入。 四目相对,孤若悬激动的不能自已,冲过去一把抱住施淼淼:“夫人,你……你怎么回来的?”
施淼淼面色铁青:“你先召集全军,攻打鬼哭关,我再与你解释。”
“你说什么?”
孤若悬愕然。 施淼淼竟是冲过去,拿了孤若悬的虎符,向外一掷:“召集全军!”
那卫兵看看自家夫人,再看孤若悬。 施淼淼吼道:“还不快去!”
孤若悬没有说话,卫兵拿了虎符匆匆奔离,下一刻集结的号角已然响起。 孤若悬看着妻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如此?我知道你在吴良水那里吃了许多苦……” “这与私人恩怨无关,现在乃是千载良机!”
施淼淼喝道。 已是快速将先前关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听到月国出了个猛人,杀了吴良水手下五员大将,三位客卿,孤若悬也惊住了。 绝世凶人! 但他还是道:“吴良水坐拥天险,不是死了几个将军就能解决的。”
施淼淼快速道:“吴良水脱险之后杀自家兵众,但他传国玺已失,士气军心受到重创,此时再倒行逆施,军心越发不稳,正是进攻良机。”
“那也不够!”
“还有我!”
施淼淼道:“我在鬼哭关十年,我知道他们所有的地形,所有的兵力布置,应变手段!甚至那里还有我拉拢的人。吴良水被我所伤,有力难施,你再让人举起君威旗,以卓君彦之名攻之,我拉拢的人里应外合,城内缺水源,平时只有八千人,他士气折损,此时最重!咱们暴起突袭,速战速决,便可下城!”
孤若悬怔怔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施淼淼已道:“若悬!你还要犹豫什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次,你以后都别想拿下鬼哭关。”
孤若悬却笑了:“你不是已经发出召集令了吗?”
施淼淼愕然。 他温柔的抚摸着妻子的脸道:“你果然还是那个你,无论怎样的打击,都无法动摇你的心志。你比我更坚强!别人只知,孤若悬是铁血大将军,却不知,我只是大将军,你方是铁血。”
听到这话,施淼淼的心也化了。 她温柔的看着丈夫:“若悬,这些年,我一直在忍受屈辱,甚至逼着自己要去迎合那个混蛋……” 孤若悬捂住妻子的嘴:“我明白,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无能,不是你的过错。现在,我要为你洗刷这一切屈辱!”
说着他大步走出将军府,放声吼道:“全军集合,兵进鬼哭关!”
却看到妻子没有跟出来。 突然想到什么,霍然回头。 就见施淼淼手持一剑,正刺入先前那美女的咽喉。 收剑,施淼淼目光冰冷:“她是吴良水派来的奸细。”
孤若悬叹息:“杀便杀吧,何必再栽罪名,好歹给她家人一些贴补。”
施淼淼回到丈夫身边:“我回来了,你身边的那些女人,就有多远,死多远!”
—————————————— 圣剑山,光照峰。 狄青霞立于峰上,望远方落日。 残阳如血。 一身黑衣,钢直如铁的孙铁峰大步走来,在狄青霞的身后站定:“他们出关了。”
“可有什么情况?”
“不知道,反正是没见人回来。”
狄青霞叹气:“你好歹知道些什么吧?”
“听说鬼哭关的牌楼被拆了。”
孙铁峰在笑:“都是些好木头,好石料,用来生火,搭灶,当是不错的,可惜了。”
每当他说坏消息的时候,便喜欢笑。 幸灾,乐祸。 因这性情,许多人都不喜欢他。 也唯有狄青霞能接受。 只因他知,孙铁峰才是唯一可信任的忠诚之人。 有些人,忠在表面。 有些人,忠在内心。 狄青霞仰望长天,叹息着:“他们过去了,吴良水没能解决他们。”
“不奇怪。”
“既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