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好家伙,这一排看似蹲着栽菜秧的大妈们,一张口都是换队长的大事儿。真是看不出来啊这!杨妙华偷偷听着,内心无比感慨,忽然,其中一个大妈抬头往赵家房子看了一眼:“哎呀,你们看,出来了,出来了。那是不是刘小芹?哦哟,看她那脸都笑烂了,肯定是弄到钱了。”

杨妙华也跟着看过去,就见一个二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牵着个小女娃出来了,没走多远,就有人迎上来,似乎是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她牵着小女孩的手就松了。“看她那样子就是弄到钱了,我就晓得,再说赵光庆还是有钱的。”

“他老汉儿惹的事,他当队长的不擦屁股哪个来擦?”

那几个栽菜秧的大妈起身,手在身上随便擦几下,就说着话也围了过去。杨妙华没往前凑,她本来也不是九队的人,再说刚刚那一茬,她发现自己人气还挺高的,凑近了又被人点出来让她来说个三四五六的才麻烦。不过她的视线还是紧紧盯着那个刘小芹,毕竟都看了这么久热闹了,还是想有始有终的。特别她发现刘小芹松手后,太多人围过来,她好像又跟人起了争执,那个小女娃本来松手后还在她身边的,没一会儿竟然被挤得看不见了。杨妙华有些惊讶,但更惊讶的是,在人群身姿掩映中,她竟然看到苗彩云牵着那小女娃在走。看错了吧?她还紧跟着追了几步,在一个转角,肩膀被人一拍:“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还好找了一通。”

杨妙华本来有些惊讶,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好了些,但一回头,看到苗彩云牵着个陌生小女娃,她眼里闪过好奇:“这不是那个……”她看了一眼那边被人群围住的刘小芹,抬抬下巴,“咋个回事?”

“嗐,我就是听人说看到你了,过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个事儿。”

苗彩云一脸的晦气,压低了声音引着她,“走,搁我屋头说去。”

两个人直接下山坡抄小路到了苗彩云家里,杨妙华也是有段时间没过来了,这一看,好家伙,苗彩云真是个能耐的,围墙上都给密密麻麻扎了很多树杈子——也就是现在玻璃瓶都很难见得到,不然用碎玻璃片安在上面,那防盗防贼效果还会更好。不过这树杈子啥的也是聊胜于无,至少表明了主人的态度和决心。而且有些树枝还就是柑橘树的,本地最常见的书柑儿外地人称红桔的树上就长刺,而且被扎了特别疼。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就更容易被扎到了。这么一想还是有点作用的。苗彩云看到了她的视线,解释了一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晓得我连娃儿的姓都改了,贼娃子啊啥子都来了。”

杨妙华秒懂。苗彩云可不是说改姓是坏事儿,而是改姓这件事透露出来的意思,那就是她跟吴家彻底反目了——之前她虽然被赶出来,可谁都知道,她是吴家的媳妇,哪怕男人死了做了寡妇,可她没改嫁又还带着吴家的孙子,就是有些起了贼心的,也多少有些顾忌。这吴家在本队不算彭家在七队那种一家独大的大姓,但也是有点宗族势力的。同族同姓同气连枝,对外的时候还是有点震慑作用。可如今苗彩云都闹到改姓这个地步,不仅仅是跟吴家撕破脸,在乡下人的观念当中,那更是等同于直接叛出了整个吴姓宗族,连姓都改了,那自然不算同族了。所以苗彩云这一下子就真成了势单力孤的孤家寡人,要不是她自己敢闹敢争取,把事闹得太大了,一看就不是个好惹好拿捏的,估计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说不定还会被人撵出去,连房子都给霸占了。这种事儿在如今的乡下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就像杨妙华,爹娘死了后娘被逼带着弟弟改嫁,姐妹俩就算是同姓同族,可她们身为女儿都没资格继承房子,自己家房子稀里糊涂就成了别人的了。在如今山村里多数人眼中觉得这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女人嘛,说白了本身就只等同于彩礼,就是个物件儿,你都属于财产的一部分,还想继承财产拥有财产?就吴老根儿两口子没有逼迫着苗彩云再嫁去收笔彩礼,在很多老古董眼中就已经算是厚道了——没错,作为寡妇,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可以像卖牲口一样把人卖了收笔彩礼。没见彭老五两口子怎么对大女儿的?人家成婚了娃都生三个了,男人好好的还没死呢,嫌弃这个女婿穷就能把女儿召回家再嫁一次的。也就只有这种男人没死就把女人再嫁的,大家才会觉得看不过眼,背后说的时候还会愤愤不平:润华男人好好的,就是他们嫌贫爱富,居然把女儿又给改嫁了,简直不是人!你听你听,大家骂的更多的都是他们两口子嫌贫爱富,而不是认为他们对女儿呼来喝去随意许嫁有什么不对的。新华国写进宪法的男女平等,在现实中再过五十年都没法彻底落实,真的,再过五十年孩子想要跟妈姓都属于少见情况,哪怕是所谓文明开放大城市,各方面的性别歧视仍旧数不胜数,甚至女性化个妆都能被指指点点。更别说是在这七十年代的小山村,你要跟他们讲法律讲道理说男女平等,他们就敢直接给你啐回来:呸!女娃哪可能跟男娃一样?男娃才能传宗接代,女娃就是赔钱货!根深蒂固的愚昧思想,想靠说理是说不清的。这时候,身为女人,千万不要听那些狗屁倒灶的理论,譬如什么好女孩是不会争强好胜的,好女孩是不会咄咄逼人的,好女孩……通通都是放屁。这些都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规训,是压迫是奴役。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或许争取的样子不好看,但属于自己的平等、合法、正当权益,必须要争,要努力要奋斗要寸步不让。女人自己不争,难道还指望身为既得利益者的男性会良心发现把侵占的好处吐出来吗?进步的男性当然有,但太少了。人,总是要靠自己站起来的。曾经的杨妙华不懂,现在她也不太懂,但她至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弱者,身为遭受不平等待遇的一方,越是软弱越是乞怜,别人就越是欺负你打压你。只有你自己努力,你敢豁出一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说让人畏惧,但只要你反抗,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就会开始退缩畏惧。毕竟,这到底是新社会了啊!她想到这里又很高兴,哪怕现实难以改变,但至少新社会了,国家在法律层面上是承认和保护她们这些穷人这些弱者的,是把她们当人看的。所以她笑笑:“不怕得,下回我给你带点玻璃啊瓷片啥的碎渣渣过来,安到上面也管用。还有你房间里多放两根棒子啥的,还有砖头,我跟你说,那个好使。你就搁两匹砖在床头,有人敢摸进来,顺手就能抄起来就给他脑壳来两下。”

就得这样才好呢,娃儿都改姓了,人立起来了,日子就该越过越好,哪能让那些跳梁小丑来坏事儿?敢来就要让他吃够教训。“哈哈哈哈,那也有点太吓人了。”

苗彩云被她这描述给逗笑了,之前还觉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这几句话就把窘迫情绪一扫而空了。杨妙华摇头:“不不不,那算啥子吓人,那是贼娃子该得的。”

她继续打量了一圈,计上心头,“对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养条狗嘛!”

这也是看苗彩云日子过起来了。原本她虽然被吴家赶出来,但两家没有彻底决裂,那就还是她的公婆,还是儿女的爷爷奶奶,多少得孝敬点粮食啥的,现在闹成这样,这条基本是不用给了。她自己又能干,喂条狗什么的倒也不是喂不起了。“这个倒是可以。”

苗彩云一听眼睛就亮了,“我也想过,就是不晓得去哪儿逮狗儿。”

现在养狗的人家可少得很,还是那句话,人都吃不饱有几家人能有条件养狗的啊?就是养狗的,除了让狗看家之外,还有要吃狗肉的,想要去逮小狗崽儿回家也不是说要就能要到的。杨妙华挥手就打包票:“只要你要,这事儿我来办,我找孙叔帮你问问,到时候弄到了给你送过来。”

“要得要得,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说着进了屋,苗彩云已经拍拍那小女娃的手,让她去找自己女儿玩了。然后又给杨妙华搬凳子倒开水,杨妙华连连说着“不用客气”,也很熟门熟路自己动手。“那个,黄三妹,看到了吧?”

苗彩云看了一眼跟自己女儿玩在一起的小女娃,压低了声音,“要不是她这回这个事,我也舍不得养狗。我们二妹子也是要长大了,你说我啷个不担心嘛。”

狗不如人,但毕竟也是一张嘴。多一张嘴就得消耗更多粮食。这要不是家里有钱怕偷的,一般人家还真不会舍得。不过杨妙华也没想到苗彩云想要养狗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个,她想想,忽然皱紧眉头:“这事儿跟二妹子有啥关系?”

“嗐,我跟你说个实话,你莫出去说。”

打交道这么久,苗彩云对于杨妙华这张嘴还是信任的,直接就交了底,说了外界不为人知的真相,那就是黄三妹被赵大国那老头子摸了,她自己还小也啥都不懂,拿着糖就很高兴,来找苗二妹玩的时候,还让苗二妹跟她一起去。苗彩云说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我当时就在外头自留地,听到她们说啥子吃糖,难得多问了一句,我硬是都不晓得还有这些名堂。你看那黄三妹才好大嘛?那老畜生也干的出来,这队里怕还不只是这么一个。我真的是听到都害怕,差点我们二妹子都去了。”

杨妙华也知道为什么她叫不要往外说了,这种事儿,虽然还是小女娃,可终究是女孩子,不好说。而且相比起黄三妹,苗二女又要稍微大些,本来跟着寡妇娘,又改了姓,一家子都属于话题人物,再沾染这些,不知道要被人编排出什么来。“那还好嘛,这下好生说。我回去都要给我们老大好生说一下,真的是不晓得怎么就有这种老畜生。”

身为女人又有女儿,听闻这种事总是更能代入和警惕的,杨妙华又问,“对了,现在是啥子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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