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打量九重,以前在安太妃的倚霞殿只是远远的望见过九重,只是笼统的看到他的威严,再就是将兰若拉入冷宫那天,兰若跪在文昌阁外,听到九重将她打入冷宫的圣旨,那时候对兰若来说,九重就是个不近人情,被玉妃摆弄的昏君。今时今日,在兰若进宫这么久之后,才得以真正的看清楚九重这个男人。一张略为苍白的面颊,眼角有些许皱纹,双目炯炯,鼻子挺拔,唇形坚毅,都说父子长的像,九重和贞元只是眉目之间相似,细看之下,会觉得贞元更加柔和,更让人愿意亲近,而九重则像是被一层什么东西包裹着,难以亲近。而此刻,九重望着阮贵妃的真挚眼神,与那难以亲近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对比,兰若忽然想起人们常说的一物降一物,或许阮贵妃就是九重的克星,当然阮贵妃这样美丽的女子,会是很多男子的克星。九重几乎是扑到床边的,他的大手伸出来握住阮贵妃那冰凉的手,触手是阮贵妃手背滑腻的肌肤,一如当年。阮贵妃乌黑的眸子仰望着九重:“皇上,皇上,臣妾是在做梦吗?”
语罢,潸然泪下。九重另一只手抚上阮贵妃的面颊,精致的容颜,就像多年前的初见,当时让他惊为天人,今天依然震撼心灵,这女子美的没有界限。“爱妃,不是做梦,朕来看你了。”
九重忽然也有点哽咽了,满面凄然。阮贵妃极力挣扎着爬起来,九重双手搀扶着她,让阮贵妃坐在床上,而阮贵妃像是久病坐不稳似的快要晕倒的样子,九重让阮贵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阮贵妃乘势倚在九重怀里,九重但觉软玉温香抱满怀。“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皇上,臣妾死也知足了。”
阮贵妃说的凄惨。九重抱紧了阮贵妃,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她的秀发柔滑厚密黑亮,“你不会死的,朕不准你死。”
这样的美人怎么能死呢?阮贵妃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臣妾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一眼皇上,以后就在这里青灯长夜的为皇上祈福了。”
“现在天下已经太平,当年爱妃你入冷宫为苍生祈福,是朕朝政太忙,忘记了将爱妃接出来,今天爱妃就即刻搬出这里,让朕弥补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九重有点动容,这个娇弱通情达理的女子的确让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轻轻的震动了。“真的吗?臣妾还能陪伴在皇上身边吗?”
阮贵妃忽然坐直了身子,娇怯怯的望着九重。说到陪伴九重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与阮贵妃的柔情蜜意,翻云覆雨,如今美人依旧,可以重演当年的轻怜密爱。“你本就是朕的妃子,当然要陪伴在朕的身边。”
九重坚定的说道。阮贵妃忽然垂下了头,含羞带笑,她能猜测到九重刚刚在想什么,一定在回忆两个人的第一夜,于是阮贵妃像当年第一夜侍寝般缓缓抬起头,明眸动情的望着九重,九重深深的感到一震。阮贵妃继而又低下头,兰若一直看着这两个人,怎么形容这一低头呢,兰若再次盗用读书的时候看到的一句诗,像朵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兰若觉得徐志摩一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过阮贵妃,这句诗就是专门为阮贵妃写的。上一刻还在风情万种的阮贵妃,现在忽然美目微闭,体力不支似的推金山倒玉柱般华丽丽的倒了下去。“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九重扶住阮贵妃大喊。兰若刚想起身过去看看阮贵妃怎么样了,却被福儿拉住,示意兰若不要轻举妄动。兰若关切的望着阮贵妃,阮贵妃微微眯起的眼角的余光看了眼九重,那眼余光眼神非常充足,顿时心里明白,兰若在心里说道,我的贵妃娘娘,您可真能装,你和炎烈,都可以参加奥斯卡,一个最佳男主角,一个最佳女主角。太监们一阵忙乱,太医院的太医们集体跑步前来,一个个呼哧带喘的跪在床前。九重用目光扫过这十数个太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朕的爱妃诊脉!爱妃要是有什么不测,朕叫你们陪葬!”
太医们吓得面色苍白。其中一个山羊胡子都白了的最后威望的老太医战战兢兢的跪爬上前,抖着手为阮贵妃诊脉,九重焦急的看着这个老太医,于是阮贵妃暗中递了个眼色给这个老太医,兰若差点笑出来,原来又是串通好了的,不然太医一诊脉就知道阮贵妃在装病,各个环节阮贵妃都部署周到了,女中诸葛啊。老太医似乎很详细的诊脉,又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九重急的冒汗,只能直直的盯着老太医。仿佛过了很久,老太医才收回诊脉的手,九重忙忙的问:“爱妃的身体怎么样?”
岂料老太医慢条斯理的说道:“请娘娘换一只手,微臣好诊断的详细一些。”
兰若险些笑出声来,极力忍耐着。阮贵妃换了一只手,老太医妆模作样似的伸手诊脉,仿佛又是过了很久才收回手,九重依然急切的望着老太医,而兰若则在想,诊完了脉是不是还要看看舌苔什么的,兰若小时候是生病上医院的时候医生总是要看看喉咙有没有肿了什么的,这老太医要是这样做,那简直就是个奇葩了。不过还好老太医没有再卖关子,看到皇上这么着急,再卖关子可能老命就不保了,于是规规矩矩的跪好,朗朗言道:“回禀皇上,娘娘的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还是卖了个关子,九重气的踢了老太医一脚,“不要罗嗦,直接讲怎么样了!”
老太医被九重一脚踢的扑倒在地,爬起来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回皇上的话,娘娘贵体是多年欠缺调理,又住在这样阴潮的地方,若不及时搬出,长此以往,恐怕会虚弱而死。需搬到暖和的地方,经由微臣细细调理,方可康复。”
“来人!现在就将爱妃移居昭阳殿!太医们不准出宫,为爱妃昼夜调制补药,直至爱妃康复!”
九重一叠声的吩咐。昭阳殿是阮贵妃未入冷宫时候住的地方,多年来已经没有人打扫了,太监们几乎吓得失落了魂魄,那样一个没有打扫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可是皇上已经发了话,谁敢违拗,于是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连忙悄悄退出屋子,从院子中窜出去,立刻调集宫中数百名太监宫女立刻打扫昭阳殿。一直假装很虚弱,随时会昏厥过去的阮贵妃现在微微睁开眼来,“臣妾让皇上费心了,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妾分心,是臣妾该死。”
阮贵妃软弱无力的说道。九重用手轻轻捂住阮贵妃的双唇:“不准胡说。”
兰若望着这两个人,记得听福儿说过阮贵妃是二十岁的时候生下绣屏公主的,在冷宫十六年,现在阮贵妃也差不多三十六岁的年纪了,而九重将近半百,两个一把年纪的人这样小孩子般亲密,兰若看着都想笑。而投入在其中的人则有自己的乐趣。阮贵妃得以重见天日,而九重从新得到了一位美女充实后宫。这时候,福儿拉着兰若起身,去给阮贵妃收拾行李,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要带走,昭阳殿内自然少不了奢华的用具和衣物。绣屏几次想扑到娘亲的怀里,但是都被孙嬷嬷拉住了,阮贵妃保养的就像一个少女般,要是忽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来的话,岂不是煞风景。绣屏的作用只是让九重想起冷宫中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只要能将九重带到冷宫来,绣屏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所以,孙嬷嬷拉着绣屏悄悄的走了,以后多的是母女抱头痛哭的机会,而现在的时间是留给九重和阮贵妃久别重逢的,久别重逢胜新婚。这时候,有太监禀报:“玉妃娘娘求见!”
九重面上一丝不快,说道:“宣。”
阮贵妃察觉到了九重脸上的那一丝不快,不动声色的在眸子中一笑,这个玉妃来的正是时候。玉妃身穿紫色的皮袍子,皮制的衣服总显得人会臃肿一些,长发高高绾一个发髻,插金戴银,脸上粉白脂红的,女人到了一定年纪还浓妆的话反而显得憔悴,尤其是在这样清如水明如镜的秀丽的阮贵妃面前,简直就是为了衬托阮贵妃的灵气。玉妃本来在排云殿等着九重来赴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才听说九重去了冷宫,心里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得咬牙切次的恨道:“阮氏这个贱人,怎么还没有死在冷宫里,又跳出来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