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苏和小苏同时吃了一惊,都站起来看着贞元。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贞元会这样在乎金枝,来到这里的几天贞元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管大苏小苏想什么办法逗他开心,他都不说话,没想到一个乔金枝的问题竟然让贞元站了出来。贞元的目光在大苏和小苏的脸上看过来看过去,焦急的询问的眼光。小苏从没见过这样焦急的贞元,以往他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样子,“太子爷,金枝姑娘是那天离开咱们这里后的晚上被打入冷宫的,刚刚听小喜子说是触怒了皇上,本来要斩首的,是太妃娘娘求情,才改为打入冷宫。”
小苏将从小喜子那里听来的话原本照说。但是贞元不满足:“金枝她做了什么事触怒了父皇?”
贞元很好奇,金枝怎么会和九重有瓜葛的。“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小苏也想把事情打听个一清二楚,但是小喜子自己本身也是听说来的,他也无能为力了。听到小苏这样说,贞元有点失望,但又有点不甘心:“你确定是打入冷宫了?”
小苏连忙点头:“是的,宫里都传遍了,不会假的。”
贞元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惋惜,疑惑,释然,叹息,然后贞元转过身,默默的关上屋门躺倒了床上,大苏和小苏相视一眼,大苏继续洗床单,小苏则默默的帮着大苏打水。院子里静悄悄的,但是贞元的脑海里满是兰若来的那天的大雨的声音,不管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是兰若被雨水打湿了衣服的纤弱的身子,还有那苍白的小脸,尤其是那双如泣如诉的明眸,久久挥之不去。如果她是玉妃的人,自然不会去触怒皇上,更不会把自己弄到被打入冷宫的地步——是他错怪她了。想到这里,贞元心里有小小的喜悦,兰若从没有欺骗他,她自始至终都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兰若,那个天真开朗的女孩子,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沦落到修心院了,而她在冷宫,连见面的机会也许都没有了,但到底不一样,在得知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从没有出卖自己的时候,那份心情的复杂,让贞元唯有一声长叹。到了晚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每场秋雨过后都会冷很多,冬天似乎不远了。晚上大苏熬了粥,小苏也弄来了比较可口的小菜,但是贞元没有胃口吃,不仅因为兰若,也因为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现在只能每天勤奋的读书写字,让父皇看到自己在一心向学,心无旁骛,也许会放自己出去,想到此,贞元又坐到桌旁,翻开的确实一本诗书,“花雨纷飞四月天,素手执觞醉君前。”
偏偏是这首诗,又想起兰若来,贞元合上了书本,桌上那盏小油灯在窗子吹进来的风中摇曳。贞元推开窗,外面的风夹着细雨吹落到桌上,打湿了诗书,这样的雨夜居然还有箫声,那箫声在雨夜更显凄凉,像极了贞元的心。贞元模糊的记得面前的方向是冷宫的方向,穿过这黑暗的雨夜,穿过道道宫墙,似乎可以看到兰若,那个明眸女子在微笑。同样的雨夜,炎烈坐在清宁殿的的屋顶上,一身银灰色长袍,任由雨水打湿长发和衣衫,湿衣服贴在胸口更加显现他那健壮的胸膛,雨不是很大,略略打湿了长发,那一头披散的长发依然在风中飞扬,尤其是那缕银发张扬的更高,他那双鬼火般的眸子在雨夜中更加燃烧,只是鬼火向来是寂寞的,没有人欣赏,所以吹出来的箫声也就和冷雨一样凄冷。在兰若进入冷宫的当晚,炎烈就得到了消息,当时他正在灯火通明的清宁殿内,坐在宽大的铺着大红绣金桌布的餐桌前,桌上整整齐齐的数十个白瓷的碟子,盛满皇宫最上等的各色食物,酒自然珍藏百年的佳酿,九重皇帝特意赐给他的,他当然要一醉方休。大殿中有宫廷最好的乐师,更有最好的歌舞妓,就在他的怀里也有两名妖娆的女子,倚翠偎红。可是看着女子们那一张张鲜艳的笑脸,他只觉得是一场戏,以前的时候也愿意进入戏中嬉笑怒骂一番,但是现在懒得应酬了,或者说在见到那个嘴唇总是干裂的女子之后,这样的逢场作戏就变得非常让人厌倦,可也知道九重的亲信在暗中注视着,所以只得敷衍着,可到底是索然无味的。而在他怀中的女子却被他晶亮眸子中的漫不经心吸引,更加曲意逢迎,这时候殿外进来一名二十来岁、身穿暗黑色仆从衣服的高大男子走进来,这男子只站在大殿的门口,垂首低眉,在明亮的灯光中可以看到他那粗犷黝黑的面容,浓眉大眼,但是让人过目就忘。大殿中照样歌舞升平,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侍从,只有炎烈,炎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喝着眼前红衣女子端过来的美酒,然后色眯眯的将那红衣女子抱入寝室,一路上,女子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进入寝室后她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中。曲终人散,炎烈来到空荡荡的大殿中,那个粗犷的男子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化石般。“主人。”
粗狂男子见炎烈来到自己身边,便恭敬的弓着身子轻声行个礼。炎烈已经沐浴过了,换过一身黑色绸子的袍子,有点懒洋洋的:“有什么消息吗?阿布。”
原来这个侍从的名字叫做阿布,自幼追随炎烈来到这里的侍从:“北辰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但是宫里倒是有个消息。”
在那些乐师歌舞妓走后,大殿中就没有再点灯,一抹轻微的月光洒进来,整座殿内一团团的暗淡和寂静,只有炎烈和阿布的呼吸声。“宫里?宫里的什么消息?”
炎烈微微眯了下眼睛,但是在眯起的缝隙中依然挡不住眼中的寒光,直觉的觉得宫中的消息和兰若有关。果然,阿布回禀道:“有个叫乔金枝的宫女被皇上打入了冷宫,但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在听到乔金枝的名字的时候,炎烈嘴角一个下意识的浅浅的微笑,这个女子总是事故不断,去的地方也很特别,寒烟翠,大牢,现在又把自己玩到冷宫去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炎烈朝着阿布摆摆手。阿布弓着身子倒退出去,很难说清楚阿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但是宫中的人都认为阿布是个最好性子,也就是最好欺负的人,但是当阿布退出清宁殿,在没有人的长廊上,在淡淡的月光中,他伸直了身子,那高大的身材雄狮般散发着凛凛的气息,可惜没有人看得到了。一阵冷风吹过,阿布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又缩回身子,依然像个最好欺负的老好人般回到自己的寝室。而大殿中的炎烈已经独自走出了清宁殿,飞身跃上屋顶,对皇宫的地形了如指掌,就是闭着眼睛也会精准的找到要去的地方,冷宫。冷宫几乎没有什么侍卫巡视,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似乎都死了心,甘愿被后半生被囚禁在那个荒凉的院落中。炎烈轻松的跃过冷宫的宫墙,跃到那厢房的屋顶上,无声无息,在有光亮的房间上解开瓦片看屋中的情形,不是钱嬷嬷在烛光中数钱就是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木然的缩在地上,有个别的在窃窃私语,数说着当年如何的恩宠。而他要找的不是这个。搜寻良久,才发现兰若的那间房间,兰若正靠在窗子上,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一层霜一般的光辉,而她双眸正注视着窗子外,“在看什么呢?月亮吗?沦落到这里心情还能这么好。”
炎烈喃喃道,右边的嘴角不由得先上微微扬起一个角度。其实,当时的兰若正在害怕,但是没有人知道。炎烈注视了兰若一会,又轻轻的跃身走开,回到清宁殿的屋顶,和今夜一样吹。箫,朝着冷宫的方向,寂静的夜里,他相信那个人会听得见。就算今夜有雨,炎烈还是坐在了屋顶上,雨中的箫声依旧,但是那个人可好?箫声传到了冷宫,也传到了内苑外面一道道的宫墙和门楼。楚天阔一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铠甲站在门楼上,遥望着丝丝雨中濛濛夜色中的宫殿,冷宫的方向,楚天阔似乎看到了冷宫的宫墙,黑沉沉的眸子中一亮,继而又暗了下去,他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的望着飘飘洒洒的雨,也找过徐国公,但是皇上下的旨意将兰若打入冷宫,徐国公也不敢触怒龙颜,好在兰若保住了一条小命,日后再慢慢的想办法。楚天阔伸出一条手臂到雨中,雨水很快打湿了衣袖,那湿漉漉的衣袖贴在臂上的感觉,像是在乱葬岗那晚兰若哭湿了衣袖的感觉。这样的夜不知道兰若可睡得着,天气凉了,冷宫里的被褥可够温暖?偌大的皇宫在这个雨夜里,只剩下了三个男人的身影,一个在修心院,一个在清宁殿,一个在门楼上,目光灼灼的是冷宫的方向。可是冷宫中的人却情况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