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黎明的时候,兰若发现隔着牢房的铁栅栏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穿着栗色靴子的脚立在那里。兰若费力的微微抬起头,几丝碎发零落额前,兰若用手扶了下碎发,缓缓的从那双脚往上看,银灰色的袍子,羊脂玉的腰带,刚毅的面部曲线,一双仿佛永远无法融化的冰雪般的寒冷眸子,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发间一缕飘逸的银色,原来是他。那男子迎上兰若的目光,“一会在寒烟翠,一会是宫女,现在又成了女犯人,你在唱戏吗?”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中却满是戏虐。兰若见是他,又低下了头,趴在那里,闭着眼说:“我在体验生活不行吗?”
银发男子不懂得什么是“体验生活”,用脚踢了踢铁栅栏,问道:“待在里面的滋味好受吗?”
兰若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自己进来试试就知道了。”
“哐啷”一声,牢门上的锁被打开,银发男子走了进来。兰若惊得一下子坐起来,由于起来的太猛,身上原本愈合了的伤口现在又裂开了,痛的兰若眼泪汪汪。而银发男子则蹲下身,欺近兰若:“现在我已经进来了。”
兰若向后缩了一下身子,保持和他的距离:“你居然有钥匙!嘿,嘿嘿,这里滋味怎么样?”
银发男子不回答,跟进一步,一只手捏住兰若的下巴,昏黄不定的光线中,只看到他那鬼火般闪烁着的眸子,“为什么不让眼泪落下来?”
兰若尴尬的笑着推开他的手,然后强撑着站起来:“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说着就想走出牢房,由于身体上的伤痛,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苦。当兰若想要跨出牢房的时候,一只手臂挡在了她眼前,自然是那银发男子。兰若叹口气,又冷又饿又痛又困,没有力气可以像在寒烟翠一样打他一巴掌,只好弱弱的说:“大哥,你能拿到钥匙进来,自然是救我的,对不对,既然这样,好事做到底,就让我走吧。”
不料男子却迅速的跨出牢房,又将牢门依照原样锁好,兰若只看得个目瞪口呆。银发男子闲闲的站在门外,伸进手来理一理兰若额前的碎发,“谁说我是来放你走的?是你让我进去试试里面的滋味好不好受,所以我就进去试试喽,感觉里面的滋味正好适合你。”
男子神情依然冰冷,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你个——该死的!”
兰若用力骂一句,却牵痛了身上的伤口,痛的额头冒冷汗。他并不生气,抱着肩膀将身子靠在栅栏上,轻声说道:“今天会有大内总管亲自审问你,无论你看见什么人,都不要害怕,不要承认。一旦承认冒名顶替就是死罪,任谁也救不了你。”
他声音虽轻,但极具威严,兰若刚要点头,马上又清醒过来,“谁冒名顶替?你不要诬陷我。”
银发男子忽的笑了,兰若不喜欢那笑容,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东西,连笑的时候都像在预谋什么坏事。“这宫中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真相。”
银发男子帝王般自信的说道。兰若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冒名顶替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她?最终兰若开了口:“你真的会帮我吗?”
男子叹口气:“蠢女人,我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来帮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兰若气结。男子摇头叹息:“真是蠢的不可救药,我带你出去,你就是逃犯,要你自己洗清你的罪名,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以后你才能在这宫里好好的活着。”
兰若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原来他是为了她好,那么这个男人是真心帮她的,兰若放低声音说道:“你能帮我去乔家送个口信吗?”
现在也这能相信他了。“说吧,什么口信?”
男子漫不经心的问道。“让他们去找徐国公,就说有人诬陷我是冒名顶替的。”
兰若凑到他近前说道,反正她这个冒牌货出了事,乔家人必定受连累,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没问题。”
男子痛快的答应,紧接着眸子在兰若脸上一扫而过,“我帮你送信,你怎么谢我?”
兰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喂喂喂,是你自己找了来要帮我的,居然有脸要我谢你!”
银发男子一边嘴角歪起,笑:“凡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兰若想了想:“好吧,办好事后,你找徐国公要银子去,多少他都会给的。”
男子不屑:“我岂是缺银子的人。”
兰若叹口气,强忍着脾气不骂他,“那你想要什么?”
男子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嘛,现在我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你只要记得你欠我这一个人情就好了。”
如果他是个女人,一定是个最胡搅蛮缠的女人,兰若再次忍了,“好,成交。”
男子拍一下身上的袍子,抖掉刚才在牢房里黏上的稻草,大踏步走出去,在走廊尽头,兰若看见一个小太监正坐在那张昨晚看到的小桌前喝茶,男子从衣袖里掏出一锭好大的银子丢给小太监,小太监忙鞠躬哈腰的致谢,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原来,任何地方银子都是万能的,杨嬷嬷可以贿赂张公公,他一样可以贿赂狱卒。可是,兰若此时想着他的话,他说一会大内总管亲自审讯,无论见到谁都让她不要承认罪名,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一会她会被大内总管审问?她又能见到什么人呢?还有啊,他在这皇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躲避楚天阔,而敢在皇宫里肆无忌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