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文林?为什么要把他们拦下来?”
窦修有些疑惑。“他们要去火车站!”
范文林有些着急了,越来越多的人拿着大包小包往火车站跑。“去火车站怎么了?这时候坐火车离开上海挺正常的啊!”
“这时候离开上海是没错,但是你想想天上的飞机,这么多人全部聚集在火车站,只需要一轮轰炸,那结果……”“不,不会吧,日本人应该没这么疯狂吧,上海南站是民用车站,也会被轰炸?”
窦修被范文林的话吓住了,不经意间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只怕是比这更疯狂,到时候铁路瘫痪,火车无法开出去,里面的人逃都没地方逃!”
范文林心里有些发苦,自己只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是讲述上海南站大轰炸的,但现在就要发生在自己眼前,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提着箱子站在一片废墟中的范文林左顾右盼之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范文林心里涌了出来。“别说了,赶紧让他们别去火车站了,快!”
窦修也有点害怕范文林说的那幅画面变成真实,赶忙和他一起大声呼喊起来。“快停下,大家不要去火车站了!”
“日本人的飞机马上要来了,大家快找个地方躲好!”
“停下,停下!”
……“老伯,别去了,日本人马上要炸火车站了,你去那里会送死的!”
范文林拉住一名粗布麻衣老汉的背包,郑重的说道。“不去?不去火车站我还能去哪?在这里不一样等死吗?我儿子还等着我呢,你赶紧给我让开!”
老汉一把抢过自己的包,将范文林的身体往旁边扒了扒,便向着一条小路跑去。“小姐,不要去火车站了,那地方现在太危险了,日本人要轰炸那边!”
窦修张开双手站在了一位身穿淡青色旗袍,头戴西式贝雷帽的女士面前,向他解释道。“我爸可是警局总署,日本人不敢动我的!别挡道,本小姐还要去南京呢!”
女士撑着右手,扭着身体,抬了抬自己的帽子,有些傲气的棱了窦修一眼,催促的说道。……“怎么办,文林,根本没有人听我们的,他们执意要去火车站,或许日本人的飞机没有那么快,他们说不定可以逃出去呢。”
在接连劝说好几个人之后,范文林和窦修气喘吁吁的停下了,两人弯着腰单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提着小皮箱,相视一顾,两人的脸上都有些苦涩,因为刚才他们劝说了很多人,匆忙的奔走耗费了不少力气,但却没有一个人听他们的。“或许……会不会是我记错了呢?”
此时的范文林心里很沉重,很害怕,但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历史有那么一点偏差,他希望日本的太阳旗飞机不会来轰炸火车站,他希望这些为了生命在飞速奔驰的人能够活下去!但马上,一阵“呜呜”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更打破了他的希望。范文林抬起头,只见一群战机呈“人”字队列疾驰而来,迅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只留下几股浓烟。窦修身体一激,双腿向下微蹲,左手扯住范文林的胳膊,就要趴在地上寻找掩护。但轰隆声很快就消失不见,天空中只留下了几个远去的黑点。“呼,还好没有下来……”轰隆!窦修刚站起来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从紧张的情绪中松弛下来,一道强烈的爆炸声音就从远方传来,像死神的嘶吼一般恐怖惊悸。“真的炸了火车站?唉?文林,你去哪?”
等窦修回过神来的时候,范文林已经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火车站,他本来应该是要逃往租界的。但是那道强烈的轰炸声不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的锤在了他的心里,然后再由拳变掌,将整颗心脏抓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必须要去看看!“你等等我啊,文林!”
追上来的窦修紧紧的拉住了范文林。“那边正在轰炸,你去干嘛,不要命了吗?”
窦修手上加重了力道,想要将范文林往回拉。“我要去看看”范文林目光有些可怕,即使被拉住身体仍在向前用力。“你去了有啥用?你一不是医生,不能救治伤员,二不是士兵,不能将飞机打下来,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记者,稍不注意就会命丧炸弹之下,我们还是先去租界吧!”
“我!”
范文林很想说些什么,很想做些什么,但窦修的一番话却让他无语凝噎。哽咽了半天,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对啊,窦修说的很对,他一不是医生,二不是士兵,在这种情况下能做什么呢?除了尽力的在死亡中逃生,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之外,啥也做不了。“好了,别想了,我们先去租界!”
窦修看出范文林还在挣扎,直接说出了决定。“可是,那里有很多无辜的百姓和伤员!”
范文林的脸上带着悲痛和迷茫,不想就此离去。“我们只是记者,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这是医生和战士应该管的事情,不是我们,你知道吗?”
只是记者!只是记者!只是记者!范文林慢慢低下了头,喃喃自语的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痴呓了一般。“记者?你说的对,窦修,我们只是记者!”
过了几秒钟,范文林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坚定,眼神之中也有了一丝光亮。“就是嘛,所以我们还是先……唉?你怎么还往那边去啊!”
窦修听见范文林终于不再坚持,正准备说先赶去租界再说,却发现“醒悟”的范文林竟是再次往火车站的方向奔驰而去。“大哥,怎么回事啊,你不是都明白了吗,怎么还往这里跑啊,你真是不怕死吗?”
窦修紧紧的跟在范文林的身后,生怕这人儿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