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盘旋的几只飞鸟,还是秃鹰,我没仔细看。但大家都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耳机里传来何琳紧张的声音“前方50米草丛有动静。”
那是距离何琳所在的大树前方50米,离越野车也得有将近300米。“来了。”
“这是狮王吗?”
耳机里同伴们激动又压低说话的声音接踵而至,我摘掉一只耳朵的耳机,专心盯着前面的草丛。终于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是,眼前这头狮子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警觉,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一旁的女生直接呕了一下,“苏姐,这味道好难闻。”
“捂住口鼻,别出声,准备拍摄。”
我知道前面埋伏的何琳等人已经拍到了好多照片。“姐,我第一次拍狮子,真的紧张。”
一旁的董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紧紧地拽着我的袖子。“呼”,“你先”我话都还没说完,她就连打了三个喷嚏。彻底惊动了正向越野车靠近的狮子。那狮子好像不受控制发疯了一样朝越野车这边跑过来,越来越近,跑到车附近的时候却慢了下来,绕着车环顾地走着。车里的同伴和车外的我还有小董,一句话都不敢说。“Su,你还好吗?”
耳机里传来杰森蹩脚的中文,我直勾勾盯着狮子,不确定它有没有发现我和小董还有车里的人。“yes.”“不要惊动他,别害怕。”
“好。”
我身上湿透了,分不清是我的汗还是董函的。我刚要抽出被她压着的胳膊肘,就望见那狮子低吼着看着我所在的方向。董函刚露出了照相机对着狮子咔嚓了下,就被这声怒吼吓得收回相机。这下子彻底暴露了。我望向那畜生看着我们的眼睛,抵御,绝望,愤懑,又有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我看出来它眼底传达出来的讯息,对着董函说了句“快趴下,抓紧扶手”,下一秒,那头狮子就冲了上来。那一刻,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着,死死摁住相机,抓住扶手,勉强稳住自己别掉车下面去,身旁的董函却昏了过去。我忙趴下身子把董函放到后背上,转换机位,那狮子直接调转方向,从车的斜前方一跃到车后面。我瞅准了这一瞬,对着腾在半空中和我仅有一尺距离的狮子摁下了快门。又转过头对着车尾的狮子连拍好几张照片。这时,前方森林的深处传来几声枪响,惊动飞鸟和受伤的狮子。这头野兽朝着相反方向逃走了,何琳把车往前开一大段距离,车里人才下车把董函一起抬进车内。“苏姐,你怎么不上车啊。”
“胳膊和腿麻了。”
我淡淡道。“苏浔,你这不是受伤了?!”
何琳看着我T恤上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担心地问我。“这不是我的血,是狮子的。”
回去的路上,车上的人给董函灌了瓶水,她才清醒过来。她说的什么道歉和责备自己的话我没太听清,一闪而过都是沿途的浓郁树林,不见天日。下车前,我又打开相机看了眼拍到的几张照片。那是一双疲惫沧桑却不失生命力的眼,和它对视像是凝视深渊,它不费口舌地和你传达着这片森林数十年来风雨如梭的的白昼与黑夜,矫健有力的四肢是天地的馈赠。和它对视几秒,仿佛走过了这片区域的一生,这就是大自然。回国后,我在北京和天津参加了两场非洲自然摄影艺术展览,那几张冒着生命危险拍到的狮子的照片就被放在馆厅中央,人们熙熙攘攘地围在这几张照片附近。业内几个著名的老摄影师也对着这几张照片侃侃而谈。人们说那是一双冷漠的眼,有绝望中的挣扎,向死而生。我穿过一群又一群人,走到天台上咬着一根烟接通了中介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订好了回辽城的机票,今天下午即刻启程。到辽城后,手机提示两天以后是前主编生日。说到前主编,刚大学毕业那会她帮了我好多,尽心尽力帮我改稿,出版上架。所以我打算在辽城办完事回平城去她那走一趟,顺便送她个包当作生日礼物。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在商场居然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