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张春柔又对杨志明说,最近她的工厂由于订单少,她就凭借父亲张达成的关系,认识了省进出口公司的一些领导。而这个省进出口公司的一个经理,说会带一批南美洲大客商,前来看厂谈生意。“我叫你来,就是怕我不懂外语,而那个经理又不老实...”张春柔说。杨志明明白过来,张春柔是怕那个经理以为她不懂外语,就在一些细节上进行欺骗,从而谋取个人利益。在九十年代时期,国内懂外语的人确实很少,而大部分工厂也没有配备外语专业的人才,因此当遇到外贸业务时,只会让进出口公司的人员不停摆布,弄得团团转。“放心吧,张厂长。我听得懂,如果那个经理真耍花样,我是知道的。”
杨志明对着张春柔说。他刚才听到保安尊称张春柔为张厂长,他也跟着这样叫了。张春柔却掩嘴笑了一下,对杨志明说:“你不要这样叫我,好吗?现在你是我的合伙人了,不如就叫我春柔吧。”
杨志明点了点头,接着他就跟在张春柔后面,出去迎接那批客人。这厂门前停着两台别克商务车,从其中一辆车走出来的,是穿着整齐西装的外国客,看上去这些外国客衣着打扮很正规,显然真是大客商。而另一辆车走出来的,是省进出口公司的人员。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胖男,叫何亦权。只见他一面的傲慢,似乎对这个工厂里的一切都充满蔑视。张春柔走上前去,向何亦权恭敬地说:“何经理,你还真的带了这么多外国客人来,我得代表我们厂所有人,谢你...”何亦权却对张春柔这样的礼貌,不放在眼内。他只是板着脸,发出嗯的一声,然后说:“张厂长,你这工厂原来那么破啊,估计那些大客根本看不上眼啊。”
张春柔一脸的难堪,其实这个工厂一点也不破,已经算是很正规。她估计,何亦权这样说的原因,是想打压一下她,让她一会儿在谈利益分配方面,能作出让步。果然,何亦权又小声地对张春柔说了一句:“关于佣金的那方面,你就准备把价格报高百分之十五,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数。”
杨志明在一旁站着,他听到了何亦权跟张春柔在说什么,不禁心里有些气恼。并且,他只感到这何亦权态度太嚣张,一点笑容也没有,高高在上一般,没把他们这些工厂里的人当一回事。在九十年代的这些年里,不少进出口行业的外贸人员,凭着手里有客户,并且能说外语这样的优势,在跟工厂进行接触的过程中,总会表现出高傲的态度,充满优越感。可杨志明只觉得,何亦权这高傲的态度,也是没什么同行能比得上,简直就是不可一世。因此,他没跟这个何亦权握手。虽然他现在已经跟张春柔成了合伙人,也就是这个工厂的老板之一。可他估计,他向何亦权伸出手来,也会被何亦权无视,毕竟他穿着白衬衣,看上去只是工厂里的打工仔似的。南美洲的客商果然很有购买力,看过一会的货板后,就提出要下订单,这订单竟然一下子就是两百多万的货值。何亦权即时眼中发光,他本来以为,这个厂规模不大,产品也很小众,并不是流行款式,客商不会下什么大单。可现在,客商却一订就是两百多万,他即时心里有了另一个算盘。而杨志明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南美客商如何跟何亦权沟通。精通外语的他,很快就听出,这何亦权向南美客商提出,另一个工厂的货更好更便宜,可以让另一个工厂做这个单。杨志明不禁心里火了,想着何亦权竟然在耍这样的花招,真以为他们工厂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外语?何亦权在这刻已经跟客商谈妥。他暗自得意,想着张春柔肯定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跟外国客谈些什么。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个工厂的老板,给他特别多的佣金,并且经常给他送礼,甚至介绍些女工当他的小情人,为此他只想获得更多的个人利益,把客人带到那边去。正当何亦权要站起身,带着一众外国客商离开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杨志明,终于说出了流利的外语。他这外语的流利程度,让所有外国客商眼前一亮。外国客商刚才还为何亦权的外语水平不满,觉得何亦权不太听得懂他们的需求,可他们也知道,华人当中就没几个真正学得好外语的,何亦权已经算是不错的一个。而现在,杨志明不仅能说流利的外语,并且很懂得礼貌,充满着热情,他们即时都走上前去,跟杨志明交流起来。杨志明对这些外国客商的问话对答如流,并且他说,希望外国客商不要相信何亦权,毕竟他们工厂生产的产品,是独具特色的,另一个工厂根本生产不出来。这一刻,何亦权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他刚才一直以为,只有他和他带来的两个下属,懂得外语,能跟外国人沟通,而这工厂里的人,是没有一个懂外语的,因此根本不知道他在耍花样,要带客飞单。而现在,他却发现,这个工厂里竟然有一个穿白衬衣的小职员,能跟这些外国客商沟通得这么好,还向外国客商说了几条原因,为什么必须在这个工厂下单订货。何亦权心里升起了无名火。他怒气冲冲,用中文对着杨志明叫骂:“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些客人是我们省进出口公司的客人,你竟然在抢我们的客?”一边叫骂着,何亦权一边扭头对着张春柔喊:“张厂长!这小混蛋是你们工厂的什么打工仔,是什么职位的?外语说得那么差劲,竟然还厚着脸皮说外语,碍着我那些客人的时间!你得把他开除!立刻炒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