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东福在村中养了半月。一群毛孩子已经能有模有样的做一整套晨练,马步蹲得扎扎实实,小拳头打出去带着些气势。东福在治眼期间便将自己的遭遇与海老头说了,海老头听了,沉吟了半天,捏着东福的脉,半晌才悠悠说道:“我之前也算是游历四方,行医济世,若是我没记错,邪医殿在江南一带极有名气,这边却已是西北,若你说的宁海镇是在乌东一带,那里离秦来岭少说也有三千多里,念寒,我摸你脉象,如今沉稳有力,一息四至,毫无乱象,你眼疾将愈,脑子自然是好的。当不至于胡言乱语,胡思乱想。所以我倒是当真奇怪了,你说遇了地动,倒是说给我听听,你是如何在地动中从寒冰洞里落到数三千里之外的西北?”
东福听得一怔,随即大吃一惊:“三千里之外?”
海老头悠悠嗯了一声,道:“我识得你性情忠良,知你所言必是当真。且你身上换下的那身衣裳,我便是当年与我师尊到得朝廷里给贵人侍医,也不曾见过有比这个好的料子。我自是信你。只是你这些话,再莫与人道起。委实是荒唐诡异了些。”
田七在旁边帮忙换药,摸着头问:“师傅,东福那个破烂成条的衣服料子当真那般好?我看林大娘帮他补了下,虽用的最细的麻线,还是像爬了好些蜈蚣在上面,倒是是看那边一件好衣裳。”
东福听得沉默不语。连着几日都如失魂一般常呆怔怔站在村头,往山的的方向站着,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听着山风呼呼吹出林涛阵阵,田七悄悄给他拿来一件披风,明明旁边并没有人,却仍旧神神秘必地凑近东福,附在他耳边悄悄问道:“念寒哥,你说你家娘子,会不会是那天上广寒宫里的嫦娥?被你一不小心给撞进去了?”
东福微微偏首避开他吹在耳畔的热气。想着与寒冰耳厮鬓摩的日子,轻轻摩挲着袖间圆溜溜的冰晶石。不过才一个多月罢?他如今竟已觉得恍如隔世了。他的寒冰,自然如天上的仙子一般温柔美丽,身段窈窕,甜美温柔,是他心头的至尊之宝,但他知道,她不是仙子,她不过是孤独快乐地住在寒冰洞里,她好好儿地活生生地活在这世上,活在他心里。她还在等他,等他回去抱一抱孩子,亲一亲她,他一定会回去找到她,不要说三千里之外,便是三万里,也不能阻挡住他回去的脚步。“念寒哥?”
田七看他独自出神,戳了戳他:“师傅说啦,你眼疾未愈,不可以过于忧心,要想开些。”
“正是。眼睛好起来,我才好找回家的路。”
东福转过头来对着田七微微一笑。清风月下,身穿麻衣的少年眼束白布,身形颀长,姿态挺拔,黑发飘然,露齿而笑,如仙如谪,眩得田七眼睛花了一花。半响才结巴道:“那是,我还怕你想不通呢。师傅说的,暗自神伤最是伤身伤神了。”
东福默默跟在田七身后,心想,如今他可没资格伤心伤神。海老头医术果然了得。约摸月半之后,东福的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