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依在东福怀中,任他惊慌忙乱地擦去脸上止不住往下流的泪,嘴角却是微笑着的:“我以为我这辈子恐都怕不会打开这道洞房之门的。原想着,以后九泉之下去见师父,还不知道要怎样被骂呢。如今你进来了,便没有理由出去了。依着师祖和师父传下来的规矩,既已开了这道门,若不成就了夫妻之实,断断然出不了这道门,也不能离开寒冰洞,便是再悔也是没有办法的。”
夫妻之实。东福愣了一愣,将寒冰轻轻拥在怀里,低下头去,将她眼泪一点一点吸吮干净,看着她一张白皙的脸一点一点红透,方才笑着将寒冰拉了在床上坐下,将她抱在腿上,头埋在柔软的胸前,紧紧拥住,轻轻摇头:“这天赐的福气,我感激都来不及,又为什么要后悔?寒冰,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成了雪下的亡魂,这样的救命之恩,便是立时就要我把命给了你,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竟是上天宽仁,赐我娇妻,美如天仙,温柔贤慧,我若还要悔,那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没有了眼儿。”
“你不嫌弃我么?”
寒冰轻声的问。“我见不得阳光,一辈子便只能呆在这寒冰洞里,犹如被囚禁的鸟儿一样,没有自由。”
寒冰的声音越说越低,才擦干的眼泪又盈满了如星星一般晶亮的眸子里。“这样晶莹剔透娇美可爱的女儿嫁与我,我便是做梦也要笑醒的,我如何敢嫌弃?寒冰,等我以后,访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要想法子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尝一尝各种各样的美食。绝不会让你成为被囚禁的鸟儿。”
东福贴近寒冰的脸,以额相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定,寒冰。相信我。”
寒冰轻轻笑起来,手捧住东福的脸,端详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品,又似乎要将他永远地映在她的心间。黑发从她肩上柔顺地披下,随着她的笑而轻颤,犹如清凉的水流过东福的指间。像极了这冰洞里用冰雕像出的剔透的仙子活过来了。寒冰别下眼来,她愿意相信东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衷心言语。她不敢去奢望真有那么一天,可以如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可是,即使这只是面前这张诚挚俊朗的面孔的主人,这个有着一双黑亮真诚的眼睛的男孩为她编就的一个梦,那也够了,可以如彩云织就的锦衣一般,披在她梦里,伴她一生一世。“在俗世里,婚姻大事总要大操大办,热热闹闹,昭告世人,”东福想着宝丁和翠翠的大婚,被盗匪们撞破后大闹一场的喜宴,炸成废墟的东福寺,推了他一掌让他免于一死却自此永别的恩师,此般种种,如今坐在这莹莹白光的洞府里,搂着如仙子一般的娇媚女郎,竟有恍如前世的感觉,他默默拥着寒冰坐了许久。郑重说道,“我们虽然不能办得如此繁华热闹,却也仍旧要好好做一桌饭菜,点两支烧得红艳艳的红烛,还要敬祈天地鬼神,祷告恩师和父母恩亲,好叫天地恩佑我们成为夫妻后,平安顺遂,也好让师父与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庇佑我们多子多孙,福德延绵。”
寒冰听他说到多子多孙,脸上便漾起红晕,娇羞之中,却于一双清澈眸子中露出无限向往,只轻轻说道:“一切都依你,你觉得如何好,我们便如何做吧。”
东福低头亲吻她,之前因了散参花的抗拒而带来的失意如今早已一扫而光,心头只融了满满爱意,还有深深怜惜。他又何德何能,竟然在漫天大雪中被凡间仙子所救,还能赐得一段姻缘!如今只恨大仇末报,若是能将父母大仇报了,便是再无什么遗憾在心中了!寒冰只静静依在他怀中,如夏荷承露,娇怯中纵容,任他做为。两个人也不说话,相拥相扶,此时虽无一句言语,却一切尽在不言中。纵言万语绕在口头,却敌不过两两相望,耳鬓厮磨,衣带交跌,默默相守。东福辛苦筹备了许久,他日渐恢复,身手轻快了许多,随时去那星星梯那边,自林中采摘了许多蘑菇,又打了些小兽,冬雪渐融,春日渐暖,他还自山中采来野花,插在寒冰榻前的石洞内,这些花儿竟能在洞里盛开数日不败,寒冰每每在花前细细欣赏,舍不得起身,她容颜空灵,俯身在榻上时,便是人比花娇,犹如花间仙子踏空而来,化身而伏,偶尔伸出一只指头轻触花瓣,手上的皮肤竟显得比花瓣还要娇嫩。练功不辍之余,东福还和寒冰一起学着雕冰石,他虽然不如寒冰手巧,却也能雕出些粗陋的用品,尤其还用上好的冰晶,用了好几天,精心刻了三块玉牌,分别是宝海大师和东福父母的灵位,置于冰屋案头,与洞中祖师们放在一起,共享香火祭奠。开春后洞外的山中热闹起来,东福也猎了许多野味,一一剥皮处理了存在冰室中。只是寒冰吃不得其它东西,虽对各种新鲜的吃食好奇,却只是浅浅尝了一下,仍旧将水花儿做主食。东福如今呆得久了,便也渐渐习惯,一个人吃厚味膏肓终是无味,他竟也渐渐爱上了寒冰爱吃的水花儿,每里早上起来喝上一盏,便觉得腹中温暖,全身精气充沛,便是将那道难爬的石梯跑上个几十个来回,也能不喘一口气儿,内力和真气也感觉愈发圆融运转,用起来得心应手了。终于等到寒冰风寒尽愈,或是东福勤快,每日里总从洞外寻些新鲜玩意儿来,寒冰苍白得有些净透的脸色也变得好起来,时常有红晕如彩霞一般附在双腮,便是不点胭脂而红,透着如玉般的美丽。东福也不算日子,只看寒冰晶养好了身子,日渐美丽,常常会在他呆呆追随的目光中娇红了满脸,用一个白玉般的指头点着他道:“日日里看,还是看不够么?”
“自然是不够的,生生世世也不能够。”
东福将她一把拉过来,拥在怀里,暖玉温香抱个满怀,深深将鼻子在她乌发中深嗅,闻着寒冰发间特有的冷香,温热的唇凑在寒冰玉般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既已好了,我们明日便拜天地,祭师祖,烛前起誓,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可好?”
寒冰在他怀中,被他热气吹着耳垂,红霞渐渐自两耳漫满全脸,连白玉般的颈子也嫣红一片,在他怀中点着头:“都由你。你说明日,便是明日。”
“那我恨不得就是今日。”
东福在她脸上偷香了一个,眼见着被他亲过的地方瞬间由粉变红,心头荡漾几乎控制不住,只能将怀里人拥了又拥,恨不得贴身融成一块儿。于是这一日两人便沐浴更衣,洗净一身,东福穿了寒冰为他改过的红袍喜服,极是贴身,穿着好一幅高挑身材,俊眉朗目,衣带临风。寒冰也自然有一整套的凤冠霞帔,脸不涂而红,眼不波而媚,满身的娇羞欢喜。两个人欢欢喜喜穿上,整个寒冰洞里都因着两人身上的喜服而漾出一股喜气。粗如儿臂的红烛映照中,两人先是祈诚叩拜天地,祷告姻缘,而后又在恩师与父母灵位前奉喜,再一一拜了洞中各位师祖。两人在洞房中又置办了一桌席面。各种野味,还有荷藕做的美味,山珍鲜菇炖的浓郁膏汤。且还有一坛寒冰自洞中挖出来的师祖们珍藏的美酒,也不知是什么酿成的,才一打开倾倒入杯,淡绿的酒液如玉盈在杯中,整个寒冰洞便被酒香覆盖,醇厚甜美,只轻轻吸一口气,便已香盈入脾。寒冰喝不得酒,只将水花儿作酒,与东福喝了交杯酒。虽然没有亲朋上座,但洞房花烛总是人生头一遭,东福心头感慨,美酒佳人在怀,便是酒不醉人人也醉,一时兴起,吃喝三巡,他本不胜酒力,寒冰这酒又甚好,几杯下肚,东福便开始神飞天外,酒入肚肠,谈兴大发,一把将寒冰当肩搂住,便如交心的酒友一般,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身世过往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寒冰孤身在寒冰洞中长大,如何听过这些?更何况是东福的往事,她自然用心倾听,一一细问。一时就成了最好的听众,欢喜处展颜绽笑,惊险时蹙眉拢目,悲伤处便与东福凑头贴面紧贴在一起,眼泪交流到对方面颊上去,齐齐悲唤宝法大师一声“师傅!”
又说到散参花拒婚时,寒冰将东福的头托在两手之中,含着泪细细凝视他,轻声道:“那时你在洞里昏迷,我就听你说糊话时口口声声唤着她,如今听你这样说来,我还要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将你的心伤了,你也不会雪夜急奔,我便无缘能结识你,成就这样一段姻缘了。”
说着轻轻凑头过去,在东福唇上细细软软一啄,又将东福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胸口轻按着:“东福,寒冰此生此世,将身心交与你,决不负你,只盼你日后出去了,平安顺遂,大仇得报,得偿所愿,幸福快乐。”
东福原本滔滔不决,猛地被寒冰香香软软在唇上冰冰凉凉轻轻摩擦而过,一身的酒意原本如火般在他身心沸腾,却因这一吻,恰如在烈火中射进一线寒玉,令他全身一颤,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寒冰向来清浅,他在这洞中这么久的时日,从来不曾主动,只是任他采撷,亲吻拥抱,东福自来受宝法大师教诲,是正人君子的教习,从不敢再有其它非份之举。寒冰亲吻他,这却是头一遭。这边厢还在晕乎,手却又一动,便被按在温温软软之上,顿时轰然一下如烈火焚身,只烧得身心滚烫,耳边听得寒冰说道什么日后出去了,心头觉得不对,面红耳赤中嘟嚷道,“我不出去,现如今谁让我出去也不去。寒冰,便是出去了,我也定不负你。今日里,谁来赶我也不出去,便是师祖来了,也不能赶我出去。”
寒冰看他一脸醺然,俊脸通红,着急发狠的样子,轻轻笑起来道:“不赶,今日是你我大好的日子,谁也不能让你出去。”
说着俯身过来,跪坐在东福旁边,将他紧紧搂住,两人紧紧相拥,又将粉嫩冰凉的红唇贴上东福的嘴边。东福犹如大火焚身,颤栗着将寒冰的头捧起来,祈诚地如求佛般凑过去,一开始尚能轻拢慢捻,在寒冰轻哼声中温柔小意,后来便再按捺不住,一把将寒冰推倒在厚厚的绒毯上。寒冰气喘急促,于百忙中一只柔胰将他的手捉住,另一只手吊在东福脖子上,勉强支起身子来娇羞喘息:“东福,不……不要在这儿……”东福顺她手指的粉红大床望了一眼,将寒冰满怀抱起,只是一纵,两人便已翻倒在大床上。一时间被翻红浪,起伏不休,春意满园。无尽旖旎尽在酒香娇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