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玉梅醒来,望着头顶的蚊帐发了一会呆,这才懒懒地起了床,身边的德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想起那天徐秀娥说的话,玉梅不禁有些出神。是啊,这些天自己忙着赶工,每天早出晚归的,回家后已经累得不行,往往倒头就睡,连话都没和德成好好说上几句,想想确实有些怠慢了自己的丈夫。可没办法,只有等这次的活儿干完了,再抽空好好陪陪他,玉梅一边想着一边推门准备出去。门开了,德成端着碗从外面进来,差点和玉梅撞个满怀。“哎,小心烫着。”
德成躬身护着手里端的稀饭说道:“我正说来叫你起床,你已经起来了。快去洗脸刷牙,昨天我在韩包子买的肉馅儿大包,可香了。”
看着德成忙碌地在桌子上摆放碗筷,玉梅心里一热,从身后抱着德成的腰,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轻声地说道:“德成,谢谢你!”
德成回过身,揉了揉她的一头乱发,笑着说:“今天是怎么了,不就是做了一顿早饭,瞧把你感动的。”
玉梅笑着骂了一句:“讨厌!”
放开手,转身出门去洗漱。工作室里,玉梅和保卫科同事一起打开保险柜,把昨天的材料、成品取出来称重。称完重之后把数据填在表上,玉梅拿起笔准备签字,保卫科的同事伸手拦住她,“等等,不忙签字,数量不对。”
玉梅赶紧看了一下表格,昨晚入库的数量是五十八克,今天出库的数量只有四十九克,中间足足差了九克。玉梅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慌乱,脸一下变得煞白。保卫科的同事立即让所有人原地不动,同时通知了保卫科长和厂领导。不一会儿工夫,陈广辉就带着厂办的同志和保卫科长到了现场。他黑着一张脸看着保卫科干事问道:“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卫科干事指着桌上的那一小堆黄金说:“厂长,今天张玉梅小组开柜去材料,称重后发现和昨天晚上入库时的重量对不上。”
保卫科长魏长明问道:“昨晚入库时你在不在?”
保卫科干事回答道:“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是王欣值的夜班,今天他在家休息。”
魏长明说:“赶紧让人把他叫来。”
保卫科干事转身让人去找王欣。魏长明目光环顾了下在场的其他人,发问道:“昨晚是谁负责最后的称重入库工作。”
玉梅说:“本来应该是我,当时我师傅那边的材料出了点问题,把我叫过去问一下情况。我就委托同班组的徐秀娥负责材料的清点和称重。入库签字是我回来后和保卫科的同志一起做的。”
魏长明看了眼屋里另外一个年轻女性,问道:“你就是徐秀娥?昨晚就是你负责清点称重?”
徐秀娥已经被现场的紧张气氛吓坏了,丢了快十克黄金,这可是将近两百块钱啊,是自己半年的工资。徐秀娥正在那里发愣,突然见魏长明问她话,她紧张地用略微发抖声音回答道:“昨天是张玉梅叫我清点称重的。”
“你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你称的数量准确吗?会不会看错了天平秤?”
魏长明盯着她继续问道。“应该没有吧。”
徐秀娥的回答有些不确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
陈广辉听到这里,不由心头火起,插话斥责道。“没有。”
徐秀娥勉强镇定地回答。“等等,厂长,查查前面的账就知道是不是看错秤了。”
张玉梅捧起账本,迅速地翻看了起来。“找到了,前天晚上的入库和昨天上午的出库数量是一致的,都是九十二克。昨天出的成品一共交了三十二克,除去正常损耗就应该剩下五十八克,也就是说昨晚入库的数字是对得上的,今天上午出库数量就少了九克。”
“让林巧英把昨天交上去的成品单子拿过来对一下。”
陈广辉安排厂办的人去找林巧英过来。“今天上午你和保卫科的同志一起开的保险柜,其他人都在场吗?”
魏长明问张玉梅。“都在场,我们一直都是遵守规定,要等全体人员在场见证才开启或关闭保险柜的。”
玉梅肯定地回到道,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保险柜没有撬过的痕迹,不可能是失窃。按照你们的说法,只可能是昨天上午出库到昨天晚上入库这段时间内出的问题。”
魏长明推断道。“陈厂长,给,这是张玉梅他们昨天交上来的数量,都是双方签字确认了的。”
林巧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听张玉梅他们出了事,她急忙拿了单据跑了过来。陈广辉拿着单据看了两眼,把它递给魏长明,转身对林巧英说:“我看这样吧,林师傅,部里交办的活儿不能停,你回去带着老师傅们继续开工,拉花丝的活儿你另外安排人来负责。张玉梅他们这边你就暂时不用管了,等保卫科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你再给他们安排接下来工作。”
林巧英答应着,转头瞟了一眼玉梅,她从玉梅的眼睛里读出了“失望”两个字。多好的机会啊,可以学习这种流传久远的古老技艺,可机会就这么失去了。林巧英在心里叹息一声,为玉梅失去这次机会感到可惜。林巧英一直喜欢玉梅的踏实肯干,虽说不算很聪明,可这孩子细心、勤奋,林巧英原本打算把自己的一身技艺都传授给她。可眼下她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去。这时候王欣也到了,魏长明问了他昨晚的情况,王欣说昨晚他是和玉梅一起签字入库的,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情况。魏长明又问了一会儿,没问出什么别的线索,就让他先回家休息。“陈厂长,我们要不要向公安局报案?”
魏长明征求陈广辉的意见。“你怎么看?”
陈广辉盯着魏长明反问道。“依我看,暂时没必要。我的看法主要有两点,第一,是失窃数量不大,没有报案的必要,我们保卫科可以自己查。这第二呢,是咱们这一报案,整个轻工系统内很快就都知道了。要真是这样,咱们今年的先进红旗可就泡汤了。”
陈广辉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老魏,就按你的想法办。另外,这件事暂时不要外传,在场的各位都看紧点儿自己的嘴巴。谁要是不听招呼,给我传了出去,有他好果子吃的。”
说完陈广辉就带着厂办的人回去了,厂里还有很多事要他处理,这事儿不大,相信魏长明能处理好的。陈广辉倒是觉得事儿不大,可在玉梅他们心里,这事儿却是个天大的事,不知道厂里最后会怎么处理他们。当然他们眼前最关心的还是这九克黄金到底去了哪里?究竟是谁干的?魏长明代表厂里对玉梅他们在调查期间的工作做了安排,暂停参加厂里的生产活动,每天上班集中进行思想学习,近阶段不许请假外出,随时配合保卫科的调查工作。人都散了,工作室只剩下玉梅他们四个,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干什么好。玉梅一直坐在门边,把昨天上午到晚上下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自己的脑海里反复地梳理,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王金泉和林俊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林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太无聊了!”
,边上的王金泉接口道:“要不我去找副扑克来,咱们打‘甩二’。”
徐秀娥一拍桌子,低声骂道:“你们两个想死不要连累我,这都他妈关禁闭了,还想着玩呢。”
王金泉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徐师姐,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干嘛发这么大火。”
徐秀娥说:“谁跟你开玩笑,自己一边老实待着去。”
说着话,目光却往林俊身上瞟去,林俊仿佛没有察觉,眼睛望向门外的走廊。保卫科的干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摞党刊报纸,进门扔在桌上,对他们说:“喏,这是张书记给你们找的学习材料,你们认真学习吧。”
林俊拿过一本翻了一下,扔给王金泉说:“泉儿,你读给我们听吧。”
王金泉“呸!”
了一声,“凭什么我来读,你怎么不读?”
玉梅站起来,拿过一本《党的教育》说:“咱们一人读一篇,轮着来,先从我开始。”
说着就翻开书朗读起来:“怕艰苦就不能干革命,要在困难中坚持下去,困难能考验人,坚持就是胜利。要勇于向困难作斗争。在困难面前,决心要比困难更大,什么东西都怕决心,要会在困难中找出路。”
玉梅抑扬顿挫地读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平时自己觉得很枯燥无味的语句,今天读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她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之中,越读越觉得书上说的有道理。一篇政论文章,居然把玉梅给吸引住了,被她读得津津有味的。徐秀娥看着一心专注在读书上的玉梅,心里想她是不是让上午的事给搞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