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胡老五一进门就喊道:“李公安,你要给我做主啊,许小娘这凶婆娘不但拿刀砍我,还伙同外乡人一起打我。你看,他把我手都打肿了。我们罗泉镇,啥时候轮到外乡人来提劲打靶的哦。李公安,你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狠狠收拾一下。”
人到中年的李公安,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胡老五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未必然没个数。”
闭嘴,你胡老五是啥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本来大家都好好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不安分,非要惹出些事来,成心给老子添乱。滚到墙角去蹲着,不许乱放屁。”
胡老五立刻闭上嘴,蹲在角落里不说话,只抬着头恶狠狠地瞪着许淑华和她身边抱着小孩的李书贤。李公安吩咐值班公安去询问情况,弄清楚事情经过后,李公安严肃批评教育了胡老五和许淑华。责令胡老五以后不得无故霸占许淑华的摊位,当然,许淑华也被训诫不许随意拿东西伤人。李公安严重警告他们,如有再犯,一定会对他们依法严惩。一番声色俱厉地训斥后,李公安看了眼李书贤,随意地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在哪里工作?和许淑华是什么关系?”
李书贤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军官证,说道:“我叫李书贤,是驻西藏部队的军官。我和许淑华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次我回家探亲,专程过来看望她。”
李公安接过军官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即把军官证还给李书贤,随和地笑了:“原来是李同志,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不好意思,这件事牵扯到了你,没办法,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李书贤拿回证件,笑着说:“没关系,你们公安执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考虑我的身份。”
说完,他又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公安听,特别是提到了胡老五脚踢小慕的情况。李公安一听,恼火地踢了胡老五一脚:“你个狗日的,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那么小的娃娃你也下得去脚呀,万一踢坏了娃娃,看你咋个收场。还有,你屋头那个婆娘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整天就知道没事找事的。”
胡老五哭丧着脸,满腹委屈地说道:“李公安,那许小娘还拿着刀砍我呢。”
李公安怒道:“是不是你家婆娘先去惹事的?是不是你要去掀人家许小娘的豆腐摊?你还有脸说,你们一大帮子人欺负人家一个才搬来没多久的弱女子,没皮没脸的,我都替你们感到害臊。”
胡老五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出了派出所的门。李公安回头问许淑华:“许小娘,这样处理你没意见吧?”
许淑华也不想和镇上的本地人结怨太深,轻轻点点头。“那好,这事就这么处理了,你可以回去了。不过你要记住,下次再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找我们,不要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的孩子以后怎么办。”
李公安虽说脾气暴躁,但的确是个好人。许淑华诚恳地对他说道:“李公安,谢谢你,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好了,你谢我干啥子,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安心卖你的豆腐,有啥子事政府会给你撑腰的。”
李公安挥挥手让许淑华回去,又和李书贤握了握手,“李同志,欢迎以后多来我们罗泉镇耍哈。我以前也是老资格的游击队员,解放后才回到罗泉当公安的。说起来我们不但同姓,还是战友呢。”
李书贤使劲握了握李公安的手,回答道:“要得,以后有空我一定会常来的。我这个老乡就拜托李公安多看顾着一点。”
再次和李公安说再见后,李书贤抱着小慕和许淑华回到了盐神庙前的市场。胡老五已经和五婶把自己的摊位搬回了原处,李书贤轻轻把小慕放了下来,把他交给许淑华。李书贤把手推车推到空出的摊位上,揭开豆腐上罩着的纱布,高声喊道:“豆腐!新鲜出锅的豆腐!”
许淑华牵着小慕,看着这个春风中高声吆喝的年轻男子,心里的坚冰逐渐融化了。“妈妈,叔叔为什么在卖我们的豆腐?”
小慕的声音把许淑华拉回到现实中来。“这不行!我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她心里如此想道。“谢谢你,书贤。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再呆在这里,你走吧!”
许淑华冷淡地说道。李书贤笑笑,没说话,继续卖力地吆喝着。四周围观的人见了,都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历,和许淑华是什么关系,甚至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小慕的亲生父亲。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许淑华的脸色不由阴沉了几分,偷偷瞟了一眼李书贤。李书贤明显没有受到周围人议论的影响,笑呵呵地和来买豆腐的人拉着家常。也许是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让大家很好奇,许淑华摊子上豆腐卖得特别的快,一会儿工夫就卖完了以往起码得卖半天的豆腐。胡老五和他婆娘在自家的摊位上恨恨地看着她,如果眼神能够伤到人的话,那么许淑华现在应该已经遍体鳞伤了。许淑华忙着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心里却没想好该怎么打发李书贤。这时李书贤突然走到豆腐摊前,对着其他几个也是卖豆腐的人家高声说道:“大家好,我叫李书贤,是许淑华的同乡。这些日子承蒙大家的照顾,能让许淑华在这里安心卖豆腐,希望以后大家继续关照她,我在这里给大家道个谢。”
众人稀稀拉拉地回应了他,突然有人喊道:“你是谁呀?多管闲事!”
李书贤扭头看向发话那人,只见那人斜靠在自己摊位上,双手抄在身前,一脸的不服气。李书贤也不生气,呵呵一笑:“我说过我叫李书贤,是部队上的。许淑华是我的老乡,她是被人欺负了,我这可不算是多管闲事。”
那人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说你是部队上的就是部队上的了?再说了,部队上的又怎么了,你还能动手打我?”
李书贤沉下脸,“我是不是部队上的不用你管,不过你要是欺负许淑华,我就要管,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死死瞪着那个说话的人。那人低下头,不敢和李书贤对视,嘴里嘟嘟囔囔的犹自在狡辩着:“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呀?我又没说我要欺负许小娘,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会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黄老幺,你他妈怎么说话的,老子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他妈的就是了?老子今天跳出来还不是为了给大家出头,现在你想把自己撇清了,黑锅让我一个人背,我呸!”
“胡老五,你今天闹事可是你家婆娘怂恿的,跟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少扯到我们身上。”
黄老幺奋力反击道。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
狗咬狗!“李书贤皱着眉头摇摇头,不再理会眼前这乱糟糟的狗血场面,转身帮着许淑华推着车回家。许淑华一边推车,一边回头看这些平日里喜欢合起伙儿来欺负自己的人,今天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互撕扯对骂,心里不由一阵好笑,脸上也不觉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带着笑意回过头来,却看见李书贤正盯着她笑。许淑华强忍着笑意,依旧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看向李书贤。李书贤笑着说道:“别装了,想笑你就开心地笑出来吧。”
许淑华再也忍不住了,她也不想再忍了,她已经忍了好多年了。第一次,她开心地站在长街上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她的泪水在笑声中流了下来。珠溪河边的青石板路面有些窄,容不下两个人推着车走,李书贤便独自推着车,让许淑华牵着小慕在前面带路。小慕是个很乖的孩子,一路上都没有多说话,安静地牵着母亲的手往前走,只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李书贤,李书贤冲着他笑,他却飞快地把头扭了回去。三人走到临河的一个小院门前,小院的木门槛锯掉了,想来是为了推车进出方便。许淑华拿钥匙开了锁,又把大门推开,李书贤推着车进了小院。院子不大,就三间狭小的房间,正面的套间住着他们娘儿俩,隔出一个小小的厅堂。靠西一间是厨房,剩下一间估计是用来做豆腐的。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现在温度不算低,石榴树的树叶基本没有掉落,看起来有几分绿意。许淑华让李书贤把车停在石榴树下,然后请他进屋休息。中午时分的阳光照进小小的堂屋,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许淑华端着水杯,在暖水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李书贤,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这就是我和小慕的家,你已经看到了。喝了水你就走吧,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