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冬暝却换了个话题:“我听戴缘川说,你的师父曾经评价你,过于执着的治病救人。”
“但是按照你所说,对于病人,你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颗慈悲心,那这又是为何呢?”
王药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一开始那样治病救人,是因为我需要钱!”
“复仇是需要钱的,尤其是……你知道你的仇人是刘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
“当然,我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
“我开始拼命的增进自己的医术,这样就可以在一个病人身上发现他所有的病症,包括已经发作的和没有发作的!”
“如此一来,只要能根治他们身上的疾病,不用多长时间,我的名声就能出去!”
“那些怕死的有钱人,就会蜂拥而上。”
“如此,钱也有了,名声也有了,人脉也有了!”
“要对付刘家,就不困难了!”
眼中的复杂之色,忽然变成一抹怀念之意。王药幽幽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收手的。”
“就在我费尽心思,终于通过一次治病,联络到了洛阳城内的一位王爷之后,事情有了转机。”
“那位王爷……呵呵,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够给爹娘报仇,好人坏人什么的,我也不在乎。”
冬暝点点头:“所以,你如法炮制,对吧?”
“我这边也得到了一些情报。”
“洛阳城刘家,也算是当时洛阳城内的大户人家,之所以迅速倒台,是因为给皇宫的药材里,有疑似用硫磺和砒霜熏制过的痕迹。”
“本来,这件事情以刘家的人脉来说,应该也不难解决。”
“但偏偏,闹出了人命。且死去的还是一位昭仪。”
“那么,刘家就只能出来担这个责任了。”
“据说,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就和王家一样。”
王药笑了笑:“不错。”
“大仇得报之后,我心里畅快的很。”
“我本想着,可以到此为止了。”
“从此以后,畅游山水也好,归隐山林也罢,都可以。”
“可是……”王药的笑容骤然冷冽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师父似乎看出了什么,也似乎明白了我那些年拼命学医的原因是什么。”
“他将我逐出了师门!”
“我没有想到,除了爹娘和弟弟之外,唯一一个对我真心实意的人,到头来竟然也不能理解我!”
“医者仁心?”
“呵呵……”“多可笑的说法!”
“如果医者仁心,就能好人有好报的话……”“我的爹娘!”
“我的弟弟!”
“他们是怎么死的!”
王药重重喘着粗气:“那一天,我离开了师父之后,我思考了一天一夜!”
“然后,我终于想明白了!”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理解我的,从来都只有我的血亲!”
“不曾体会过我伤痛的人,就算对我再好,也永远无法理解我内心的怨毒!”
“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些游方之术!”
冬暝眉心一皱。王药指了指那染血的桃树:“我在龙丘县布局了两年,为的就是今天!”
“我要让整个龙丘县……变成一个理想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会活过来!”
“所有人都会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们,都会感激他们!”
“至于为什么选择龙丘县……”“呵呵……那是因为我知道了,原来洛阳城的刘家,还有个宗族本家在!”
“而在我所要营造的美好世界当中,这些恶毒腐朽的人,不需要!”
冬暝沉声道:“所以,你遇到了裁缝?并和她合作了?”
王药咧嘴一笑:“没错。”
“自从洛阳城刘家落寞之后,这个本宗的刘家也开始迅速衰弱。”
“裁缝帮我布局,更是为了让我能够更方便的行事,故意将我做成了受害者的样子!”
“如此一来,都是为了在计划逐渐成功的时候,我可以摆脱嫌疑!”
“千亩药田的风水邪术,会有一部分的力量用来培育我的傀儡所看守的人面果树!”
“当人面果树成熟的时候,我就可以得到那些魂魄的精华!”
“以我自己为媒介,那些魂魄会被只保留最纯粹的部分,然后……由我来塑造全新的人格!”
“虽然阴童子命格的药人手段,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看着那些花费巨额钱财来养生的人,最终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心里可是畅快的很!”
“还有那些穷苦人家!”
“我不是让你们也看到现实了吗?”
“丹游对他们如何?仁至义尽了吧!”
“我父亲好歹还收一文钱,丹游那孩子,却连一文钱也不收!”
“这样的慈悲,落到那些人身上,最后怎么样?”
“还不是轻易的就反咬你一口?!”
“这才是人性!”
“人性……本恶!”
冬暝点了点头,旋即缓缓起身。王药见状,不由道:“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冬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我是终于明白了。”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我感觉到了可惜。”
“因为从你年幼开始,你就没见过几个好人了。”
“是啊,得了好处的人最后却狼心狗肺的反噬于你的父母,这是不仁不义。”
“恶劣的竞争对手,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就害死了你的全家,这也是不仁不义!”
“这些,我能理解。”
“只是……你理所当然,将没有伤害过你的人,想象成迟早有一天也会伤害你……”“这……不对!”
王药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冬暝则继续说道:“你刚才也说了,丹游是慈悲心肠,他和你父亲一样,都是有了最纯粹的那一面。”
“可是,你为了达到目的,却让他陷入地牢,更是差点死在了地牢之中,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处?”
王药冷哼一声:“为了大仇得报,我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善是恶!”
“所以,必要的牺牲,我不会手软!”
冬暝眉心一皱:“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去年龙丘县的头痛病,和你无关?”
王药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原来你们核心调查的原因是在这里!”
“坦白说,我也觉得有趣的很,竟然会有这么诡异的病症!”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不是我做的。”
“行了,好话说尽,时间也快到了。”
冬暝点点头:“最后……我还希望让你见一个人。”
王药眉心一皱。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青然走了进来。戴缘川则搀扶着一名年过五旬之人,缓缓走了进来。王药瞳孔一缩:“许攸师兄,你……”许攸的表情很激动:“师弟啊,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再见到你了!”
“咳咳咳……”看着许攸剧烈的咳嗽,王药脸色一变:“你……你病了?!”
许攸苦笑着点点头:“上了岁数了,如何不病?”
“也算是不治之症,就这样了。”
说着,许攸看向冬暝:“多谢郎君,让我还能和师弟再见一面。”
“劳烦诸位暂避,有些话,我想和师弟单独聊聊。”
冬暝有些犹豫。但看着戴缘川的表情,最终还是同意了。随后,冬暝、青然、戴缘川三人,来到外面。看着那生长的越来越高大的血色树木,一时无言。染血的房间内,许攸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这一晃,二十年过去啦!”
许攸露出一丝笑容:“师弟正是壮年,我却已经老了。”
王药沉默着,没说话。许攸则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也已经于今年年初走了。”
“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还是很惦记你的。”
说着,许攸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将其递给了王药。“这是师父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