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康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其实是独自冲进地铁车内的危险性。
他们需要考虑两点因素: 一、井上高明没有给他们射击权; 这就意味着他们在车厢内即使发现罪犯,也无法开枪,自身暴露于危险不说,还很可能会连累周围的平民。 二、良本社这次有出多少人,什么武器装备,他们都不清楚; 独自进入车厢内,就等于主动与大部队分离,短时间内很难有后续支援。 自从经历白天葬礼上那场血斗后,吴康一直记在心里,毕竟警务战术基本原则的第二条,就是防控为先,确保安全! “别忘了这次任务目的,乔警官要求我们,尽全力优先保护蒋娜及其家人,现在两人全在良本社手上,我们必须追上去,否则整场行动都可能功亏一篑,按我的命令来,出现任何问题,我顾几一人承担!”顾几快速解释了一遍,按下对讲耳机,迈入车厢内,枪口对准右侧:“报告!我们准备进入车厢追击!重复……高博!双边准备!”
听到“承担”二字,吴康瞬间怔了一下。 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演习、行动,顾几总能成为众人中的指挥官。 一方面,是他自身能力优秀,沉着冷静;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敢想敢干,且有责任感。 如果是他自己,恐怕很难有勇气说出顾几这句话。 毕竟一旦发生意外,可不仅仅是扒掉这身警服这么简单,甚至还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高博二话不说,牢牢跟进,枪口对准左侧。 “死就死吧!”
吴康嘴里嘀咕着,一咬牙,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也挤了进来,枪口保持与顾几错位,补充视野。
车厢内,慌乱的乘客们全部挤在一侧,眼神惊愕地看着顾几三人。 “SAT,不要害怕,大家向后退!”顾几伸出左手,小声安抚了一下众人,右手同时从腰间的快拔枪套中,抽出USP手枪,接着拉紧战术枪背带,将MP5A5牢牢固定在胸前,“狭窄空间,纵队紧凑队形,注意武器切换,高博尖兵,吴康压尾!”
“是!准备接替!”
“准许接替!”
高博与吴康一人一句,迅速变换队形,且同时切换主副武器。 众所周知,在现代化作战中,手枪绝对属于应急武器,实在是“没什么卵用”,这是因为手枪威力小,射速低,精度相对差,个人防护普及的今天,随便找一件三级防弹衣都能防御9mm弹任何距离的射击。 但各国特种部队依旧坚持训练用手枪快速射击,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场景。 狭窄空间,长纵深,周围人员复杂。 这种场景下,两侧一旦有突发情况,冲锋枪很难在第一时间做“移枪、粗瞄准、射击”的快射流程,容易被卡位,更别说突击步枪了。 反观手枪,收枪距离短,出枪速度快,方便控制。 同时,三人的持枪动作也不一样。 高博站位最前,双手屈臂持枪,手枪距离胸口特别近,看起来非常猥琐。 实际上,之所以要这样弯曲手臂,固然是因为空间狭小,但最重要的,是屈臂的动作更方便快速灵活的改变瞄准方向。 如果像常规持枪姿势那样,将手臂打直,再想转换瞄准方向,那么整个肩膀和髋关节都需要跟着用力,反观屈臂就不会这样。 而顾几的手臂则搭在高博的右肩膀,枪口对准高博的斜右侧。 这样可以兼顾全场的同时,填补高博的视野。 因为俩人这四年多下来,早已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自然熟知对方的主视方向。 这跟优势眼和习惯有关。 优势眼所看到的东西会被大脑优先接受,人也会习惯性利用主眼的成像来分析和定位物体。 至于吴康,则保持顾几当初从葬礼山坡包围撤退的姿势。 枪口面向后方,防止意外和敌方潜在偷袭。 三人就这样微微屈膝,呈忍者步伐,向地铁前进方向,也就是那几个灰衣人的逃跑方向移动。 行进间,顾几分出一部分意念,打开幽灵服务器,找到角色“蒋娜”。 没错。 他刚才之所以告诉高博不用理会分头跑掉的那名灰衣人,就是因为幽灵服务器在选择直连时,可以通过光电信号反射,一定程度上定位模拟角色周围的环境和她当前的行动状态。 正如顾几当初第一次联系蒋娜,看到她坐在卧室床边一样。 眼前的蒋娜正混在人群中,站在车厢中央,身旁还跟着一名灰衣人,似乎正在用枪挟持她的后腰。 而周围闪烁着无数亮点,都是他可以给蒋娜发送信息的设备。 大部分以手机和智能手表为主。 顾几选择了其中距离蒋娜最近的一台。 此刻,那台手机正被一名西装白领握在手中快速敲打,似乎是在跟朋友讲述着刚才地铁站内突发的恐怖事件。 手机不锈钢金属边框恰好映射着他身旁两道灰衣人影。 其中一人,卫衣帽下扎着长马尾,皮肤惨白,正是阿部重本身旁的那个马尾男。 “跟我们合作,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不但会保证你的家人没事,你也会获得更多的地位、权利,以及金钱!”
“我母亲现在在哪?还有,你们刚才说过的,伊藤美樱到底怎么了!钻石之星邮轮病毒事件背后,是什么原因!”
蒋娜直接无视掉堂本修一的胁迫利诱。 没错。 在中野区十字路口被绑架的那一刻,她原本正试图反抗,但面前这名长马尾男子突然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良本社首席补佐,然后说了句:“就算你不管你家人的死活,难道就不想知道伊藤美樱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场邮轮病毒事件背后的真相……” 说实话。 蒋娜能有今天,一切的起源点就在于钻石之星号邮轮事件。 为了替7472收集情报,也为了弄清真相,她只能暂时答应对方的要求,在车内换上对方准备的运动衣裤,并跟随他们进入地铁站内。 堂本修一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毫无变化,“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母亲,先说说吧,代号:7472到底是什么。”
他们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当初东瀛内阁政府公开了7472,但并没有曝光她的身份。 也就是说,知道她是7472成员的,就只有厚生劳动省大臣,警视厅高层,以及内阁情报机构人员。 虽然蒋娜早就知道良本社是奔着她背后的势力来的,但对于一个黑帮能查到这些辛秘,还是有些惊讶。 还有一点令她疑惑。 7472成立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人类危机,良本社充其量只是一支暴力社团而已,贩卖毒品、放高利贷、从事色情行业等等,针对警察,她可以理解,针对7472,是为了什么? 看来。 伊藤美樱在邮轮实施病毒袭击,多半与良本社有关。 它们绝不是普通黑帮那么简单。 没准儿背后是一个恐怖组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的可怕程度与危害性,远比黑帮大太多了! 正当蒋娜感到背脊发凉的时候,忽然间,她余光一瞥,发现自己正对着的那个手机屏幕聊天框中,突然弹出一张图片信息,是一个蓝色地球,下面赫然写着…… CODE:7472! 在她看到后,图片瞬间消失,还引得那位西装白领颇感奇怪,急忙询问朋友那是什么东西,可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这无疑给蒋娜带来巨大的震撼。 7472恐怖的信息渗透能力,令她仿佛感觉组织时刻就围绕在身边一样,心里顿时充满了底气,连带着对良本社的那点儿恐惧,也全部烟消云散。 “知道了,你拖住他们。”
就在这时,堂本修一突然开口,似乎是在回应耳机内传来的消息,然后抓着蒋娜的手臂,“走。”
“是不是警察追上来了?”
“几个SAT而已,你太小瞧我们了……” “发现敌人!正前方!”
中段儿车厢内,顾几等人正在不断向车头方向逼近,车内的乘客都已经在他的指挥下,陆续向车尾方向疏散。 蓦地,高博开口低喝一句。 顾几双目扫过,只看到一抹灰影挤入前面的人流中,“报告,我们已经发现目标,正在接近,车厢内人员杂乱,射击环境很差,东京地下铁高层还没有启动紧急措施么!”
“顾警官,长谷队长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开枪!紧急措施正在启动,附近所有巡逻警察和交警正在赶往下一站落合站,进行人流管制,你们所要做的,就是盯紧HVT和敌方目标,我们会在落合站与你们汇合!”
耳机内传来的是郎少波的声音。 看来SAT和警视厅准备在下一地铁站进行拦截抓捕,这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关键没有人会预料到良本社会选择在地铁站见面交易。 否则警视厅就可以提前布控,管制人流。 要不是顾几通过多方情报分析,估计第一波十字路口,他们就要被那辆障眼法的白面包车引走,进而造成行动失败了。 “SAT,大家不要害怕,向后方疏散,快……” “小心!!”
刹那间,就在高博开口提醒车厢人群的那一刻,挤在左侧的一道牛仔衬衫人影突然扑上来,手中的刀刃瞬间刺向高博的颈部! 顾几左手向后抓着高博衣领,一脚正蹬腿踹向人影裤裆位,拉开距离。 “啊!”
“尼给喽!”
“大家不要乱!!”
人影撞在地铁车玻璃上,挤压着身旁的乘客,一名穿着针织外套的东瀛大妈看到他手中的刀,瞬间吓得毫无血色,车厢也乱成一团,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甚至还有人干脆躲在座椅下面。 “报告!我方正遭遇人员袭击!!”
“不许动!趴下!再动我就开枪了!”
趁着顾几报告的同时,高博已经举起手枪,瞄向袭击人的胸口。 他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浅灰色卫衣,外面套着牛仔外套,一副年轻人打扮,可眼神却阴狠至极,面对黑漆漆的枪口,他竟没有一丝停顿,怒喝一声,再度扑了上来。 “艹!我开枪了!!”
高博最后呵斥一句,可别说他们没有射击权,就算可以,他也不敢,因为车厢内人群太过混乱,这时候开枪很容易误伤平民。 情急之下,他只能收回手枪,一脚低扫踢抽在袭击者左小腿上,“这家伙跟葬礼上的那帮人一样,根本不怕死!”
“吴康警戒!”
顾几大呼一声,持枪枪口对准袭击者大腿,“我命令你马上趴下!否则我就开枪……” 话都没说完,对方再次持刀扎向高博。 完全无视他的警告和枪口。 高博面色一狠,一个晃身,瞬间冲到袭击者右侧,擒住对方持刀手腕,左臂从敌臂内侧穿过,扳住敌肘向怀里猛拉,右手扳住敌手腕猛力下压,猛地将其扣在地上。 警务擒拿格斗,搓肘别臂。 这也是各国警察使用最多的擒拿锁敌技巧。 “啊!忒妹!”
反关节擒拿传来的剧痛,令袭击者下意识叫出了声。
顾几当即挑起眉头。 不对。 之前那些吸食“天堂”毒品,或者特殊致幻剂的打手,非但不怕死,而且还不怕疼,根本不可能因为被锁住关节,就喊出声。 可对方又完全不怕他们开枪…… 就在顾几掏出警用尼龙扎带,准备捆住袭击者时,忽然发现对方左侧脖带着耳机,拽出来一看,赫然连着一台对讲机。 他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按下电台:“我们可能被监听了,马上调换备用加密频道!”“你说什么!?监听警用电台?”
高博听到这句话,自己都懵了。 虽然监听警用电台并非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但普通犯罪者一般很少会想到这一点,尤其是这场抓捕行动还是警视总监亲自督办,全程保密的行动。 如果真是如此; 那不就意味着“吉全会解体作战行动”早就暴露了? “只有这个可能性,否则他一个怕疼的混混,根本不可能无视持枪警告,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们没有射击权!”
顾几说出这句结论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监听警视厅电台,谋划地铁站反抓捕行动。 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只有…… 情报特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