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远只是随口一说，宋策却喜出望外。
“谢公子此言当真？”
“什么蒸的煮的，一匹马而已，你这样喜欢，现在起便归你了罢。”
自那日起，宋策便给这匹马起了个名字，叫追云，每天精心伺弄，还要跟它说一会话。这日，他像往常一样，蹲在食槽前，含笑看着追云吃黑豆，时不时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我昨日在河边捡到一块石头，乳白色带着几圈红晕，看着像玉石一般，漂亮极了。”
“你说大姑娘会喜欢这块石头吗？”
他把那鹅卵石托在掌心，愣愣地瞧了片刻，眼前浮现出柳湉湉娇美的脸庞。
“湉湉——”
这名字在喉间滚动，唇齿间几经流连，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哪怕私下无人，他也感觉直呼其名，仿佛唐突了佳人。
“好漂亮的石头——”
耳旁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娇呼声，宋策立刻收紧掌心，把手背到身后，不悦地转过头去。
“你来这儿做什么？”
豆娘委屈地咬住下唇，怯生生地掀起眼帘。
“你就这样不待见我？”
“知道还凑上来。”
宋策站起身，比豆娘高了一个头，他神情淡淡地，还刻意退了一步，同豆娘保持距离。
“好，算我白好心，那就叫你们家顾姑娘被人拐了去吧。”
豆娘气得跺脚，挥着帕子，扭身欲走。
果然，宋策的神色立刻变了。
“什么意思，我们家姑娘怎么了？”
“不是不待见我吗，我才不说！”
豆娘抬脚便走，眼角余光却一直往后喵，见宋策果真大步追了上来，几步就追上，一跨长腿站到了她身前。
“把话说清楚。”
豆娘心中得意，歪着脑袋打量宋策。
“想要我说也行，你得答应我一桩事。”
宋策点点头，满脸的不耐烦。
“行，若真同顾姑娘有关，我便答应你。”
豆娘欢喜得要跳起来，她伸手扯住宋策的胳膊摇晃，眼睛里放出光来。
“这可是你说的，什么事都行？”
宋策一愣，立刻警觉道：
“那也不能太离谱，不兴什么杀人放火的违法之事，也不能违了我的本心。”
豆娘哧哧笑，花枝乱颤。
“我又不是强盗，要你杀人放火做什么？不过——如今县里倒真来了个强盗。”
说着踮起脚尖凑过去，把关虎向来的行事都说了一遍。两人靠得近，宋策只感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味传来，他眉头一皱，本能地想后退一步，可想到方才豆娘的话，又只能屏着呼吸，强行忍着。
“宋公子，我可没有撒谎，关虎是芦牙寨子的二把手，除了齐乐游，就数他最厉害。这几年落到他手里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便是之前知县家的表姑娘，都被他掳走过。你们虽然护卫带得多，可又不住一起。客栈里拢共就你们这几个人，得时刻提防着他。”
“好，多谢。”
宋策一句废话没有，听完立刻转身就走，冲回客栈去找顾明月。
客栈里，顾明月又换了一身衣服，满脸哀怨。
“有毛病啊，又去柿子林走，要走几趟？”
“方才我要跳上去摘柿子你非摁住我，现在去能摘吗？”
谢思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个黄橙橙的柿子。
“明月，方才也不确定他瞧仔细了没有，谁家姑娘跳起来能直接窜到那么高的树上，你可别把人吓坏了。”
说完伸手往旁边一指。
“这裙子不行，你把那件桃红撒花夹袄穿上，再配上那条白绫细折裙，簪子也换一个吧，我之前送你的珍珠流苏金步摇呢？”
谢思远自顾自地指挥，站起身走到一旁打开首饰匣子，在里头挑挑拣拣。
顾明月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想看啊？”
谢思远点点头。
“你最适合穿红色的衣裳——不是，明月，我是说，咱们好不容易定下了美人计，自然要做妥当，不能叫人挑出什么错处。”
顾明月伸手拧他耳朵。
“呸，你当我是傻子呢。”
两人正闹着，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宋策略带焦急的嗓音传来。
“二姑娘，我有事找你。”
顾明月打开房门，宋策立刻把方才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桃花寨能屹立这么久，里头的人能力都不容小觑，姑娘虽然武艺高强，但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防范。”
顾明月眉头一跳，拍着手笑道：
“好啊，鱼儿上钩了。我就说，凭我的美貌，随便出去晃个一圈就完事儿了。”
宋策不明所以，顾明月关上房门，顺势把两人定下的计划说了。
没想到宋策立刻摇头。
“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姑娘家，怎么能以身犯险呢，你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同你姐——我如何同柳老爷交代。”
又来了，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这一副自忱长辈的模样，实在是太奇怪太违和了。
顾明月和谢思远两人一齐眯着眼睛打量宋策，谢思远心里头压下去的念头又泛了起来。
宋策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喜欢顾明月？
“美人计已经是合适的法子，关虎这人身上有重要的信息，我们必须找机会接近他。”
顾明月的语气斩钉截铁，宋策略一犹豫，试探着说道：
“那为何不叫那位女校尉去？我看她长得也算标志，听说她一直在军营里呆着，每日面对这样多男人，想来胆子也大，比二姑娘你更合适。”
顾明月：.......
胆子也大？那位才是你家娇滴滴的二姑娘喂。
顾明月摇头。
“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说完不顾宋策的坚决反对，随意敷衍几句，把他赶出了房门。
客栈人多，关虎不敢像往常一样强行掳人，便只有半夜把人偷走这一个法子。
顾明月是个老江湖了，往年在西北时，宣府镇有段时间突然出了个采花贼，官府抓了许久都抓不到，只能求到军里，叫他们寻个清秀些的军中好手，男扮女装，色诱采花贼。
当时顾守备费了好一番力气，遍寻长得清秀的男兵，最后找到绝望时候，见到顾明月，才一拍脑子。
找什么男扮女装，家里有个女的，比男人还像男人，竟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