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闻修仪皱眉问。舒云澜将茶端起,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在闻修仪以为她要说的时候,她却又一个眼神,示意黄掌柜等人先下去。黄掌柜等人当即快步离开,赶紧走,不然晚一点就成了世子持家,那日子还有办法过嘛。等人都走后,闻修仪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妥,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顾催促舒云澜。闻修仪道:“你可以说了吧?”
舒云澜浅笑道:“没什么。之前大家以为世子死了,府里又迟迟没有上书奏请新的世子,就有人说我一个寡妇欺负小叔子,把着侯府不肯放手。”
“岂有此理!你那是为我着想,旁人知道什么!往后外面的闲言闲语就不要带进府里来了,根本不足为信!”
闻修仪有感而发,也是切身体会。舒云澜嘴角浅弯。却把潘氏堵得差点噎死,她这个没眼力劲的儿子,这闲话是用来敲打舒云澜的,好歹她是一个妇道人家,总得忌讳着流言蜚语!这倒好,自己给堵死了一条路!舒云澜懒得再看他们惺惺作态,找了个借口,带着挽月走了。舒玉莲在旁边着急,这怎么到头来,又没讨到一点好,反倒隐隐让闻修仪另眼相看了呢!舒玉莲温声道:“姐姐做事确实欠考虑,才会惹来是非,全赖世子体谅。”
潘氏横了舒玉莲一眼,这不安生的蹄子。闻修仪神色沉了沉,“这舒云澜做事着实蛮横了些,不过,念在她辛苦为侯府操持的份上,就暂且不跟她计较了。”
舒玉莲一听,当即重重放下茶盘,委屈抹着泪走了。闻修仪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
男人的贴心又能到什么地步呢,终究都是瞎眼的。潘氏心中冷笑舒玉莲的伎俩不上台面,开口道:“女人终究是女人,心里都是希望男人抬爱的。”
闻修仪蹙眉。潘氏道:“除了你,她还能依靠谁?她又能依靠谁?”
闻修仪看向潘氏,“母亲说的到底是谁?”
潘氏道:“谁都一样,只要是女人,在这世上就得有个男人。你把这个想清楚了,后宅的事也就明白了。”
闻修仪若有所思,舒玉莲的委屈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倒是舒云澜刚刚的掷地有声、言辞凿凿始终挥之不去。正如母亲所说,舒云澜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府里没有男人可靠。不过如今他回来了,她该学会收敛才是。闻修仪道:“母亲说得是,孩儿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那舒云澜若是知道安分守己,主母之位眼下不会有人动她的。”
潘氏宽慰点头,“这才是侯府世子的做派。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前程,那些叔伯你都去拜访了没有?”
“拜访过了。”
“他们可有给你指路?如今京兆府搬迁,听说一些府邸也有人员调动,许多家的子弟都在准备谋职,可得抓紧机会。”
“确实有门,”闻修仪低声道,“三叔父说端王手下新出了个工部屯田员外郎的位置,从六品上,这两日等他引见。”
“端王?”
潘氏惊喜,“那可是真真的贵人,他母亲孙贵妃入宫前我还有幸见过一面。我儿若是真能攀上端王,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闻修仪也是一脸兴奋,“我正有此意。若能拜入端王门下,侯府往后也就有依仗了。”
潘氏高兴道:“修仪,娘就知道你是好福气的!多跟你三叔父请教,见端王的时候可不能失了礼数,侯府就指望你了。”
“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闻修仪自恃甚高,对端王手下的工部屯田员外郎位置是志在必得。舒云澜跟挽月走在路上,挽月气愤不已,觉得这府里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挽月怒道:“这世子和老夫人跟审犯人一样!简直太欺负人了!夫人往后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挽月的话说不出口,她想说早知如此,不如不让闻修仪回来。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奸夫淫妇!“挽月,要做的事就不要后悔,要往前看,路永远在前方。”
挽月微怔。舒云澜浅笑,“更何况,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欺负我?”
本朝女子是不可能和离的,舒云澜只要还在侯府里,就没有脱离的一天,况且说出去又有谁理解,毕竟舒云澜可是皇上亲赐的侯门主母,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挽月:“我就是为夫人觉得委屈,这些人这么没良心,凭什么有好日子过。”
“那就不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你不是一直问我抄的经上写的是什么吗?”
挽月也去过寺庙几次,猜着道:“奴婢觉得无非就是让人不计较,算了之类的混账话,可又觉得夫人抄的不同。”
“经上说,要破一切表象,只一点‘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
挽月皱眉,“还是要忍。”
舒云澜摇了摇头,目光点点星芒,“人心叵测,鬼神相交,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对方的法渡法,看似处处忍,实则道道成。”
“处处忍,道道成?何意?”
“疑心则暗鬼生,他们的偏见和傲慢,就是诛杀他们最好的利刃,我要把这柄利刃牢牢握在手里,叫他们万劫不复,无人、无天、无佛可渡。”
挽月回想起刚才闻修仪质问舒云澜“视察商铺”的事,明明夫人处事公道,却引来质疑,而这种质疑,最终丢脸的却是世子和老夫人他们自己。挽月隐隐有些明白,看似处处忍,实则道道成!此时一道身影站在角落处,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目光明亮如刃,却又隐隐透着疯狂,随后逐渐平缓下去。“原来如此,”闻君衍低声呢喃,神色不明,目光却紧紧看着庭中的舒云澜,明明身姿单薄,却似有万钧之力,“处处忍,道道成。无人、无天、无佛可渡,万劫不复,此身便是地狱。”
旁边的泽言也是怔楞在当场,这舒云澜所说的,字字句句,不正是主子的处境吗,她一介妇人,如何能有此见识和心机。闻君衍嘴角弯起笑容,迈步朝舒云澜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