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澜被禁足在望月轩,每日便是抄抄佛经,也不过问府里大小事务,少有的清净。可她不问,底下的人却未必能坐得住。忠勇侯府一直在摇摇欲坠的边缘,这些年全靠舒云澜一人托着,她一不闻不问,以刘先生为首的人就会立刻生出心思。“夫人,刘先生带着底下人过来,说是要当面谢您给的赏钱,另外,还要汇报府里这两日的事宜。”
舒云澜翻着手里的《茶经》,头也不抬,“告诉刘先生,做好他该做的事,有什么疑问去找老夫人商量便是。”
挽月依言传达。老刘听着,心里打鼓,这夫人莫非真的不管府里的事了?要真如此,他们得尽早为自己打算才是。老刘又试探了两句,舒云澜都没有答应见他,这才歇了心思退下。清福院。潘氏听说府里的人去望月轩谢舒云澜,当即发了一通火,“她才来了多久,没了她,忠勇侯府难道还不成府了。这次得让她好好涨涨教训,真要当家,她还有得熬呢。”
潘氏想到自己辛苦拉扯大闻修仪,才有今日的婆母做,又想到闻修仪跟舒玉莲私奔不肯回来,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王嬷嬷道:“老夫人,别多想了,眼下得他们会知道府里还是您说的算。”
潘氏缓了口气,但想到这两日派人查点府库的结果,又闹心起来,“这个舒云澜,好端端的把银子存什么千金阁,搞得府里就剩一二百两,够什么用的。修仪的药钱不能再拖了。就从我体己里拿吧,那两间铺子,算算时月,是不是该交租了?”
潘氏的嫁妆里也有几间铺子和几块田地,但值钱的就数位于京兆尹所在地附近的两间铺子。这两间铺子潘氏自己没能力经营,从来都是租出去,平时由舒云澜帮着照看,现在则交给王嬷嬷。“是,到这月月底,又是新的一年。”
“涨租金的事怎么了?那两间铺子的位置可是顶好的,好些年没涨过了。”
潘氏说得颇有些得意。“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他们说,如今行情有变,要老夫人您降一些租金,否则他们就不租了,要换地方。”
王嬷嬷为难道,“可前两日说涨到一千两,他们分明同意的。”
潘氏顿时急了,“言而无信,云澜租给的都是什么人!行情能有什么变?这些商人,就是被云澜惯的势利眼!他们这是不肯交钱?”
“从八百两一年降到五百两,若您肯,立刻就交。”
“那可是顶好的位置!就在京兆尹旁边,多少达官贵人来往,他们还嫌赚得不够!不降,就算降也不降给他们,让他们搬,看谁损失大。”
潘氏这次决心要拿出忠勇侯府真正当家的威仪。王嬷嬷也觉得这次是潘氏有理,当即又带着账房过去,谁知对方竟然丝毫不肯让步,还从五百两改口又降到四百两。“二位老板,这可是京城订好的铺面之一,您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少于八百两的。这四百两,想都不要想。”
两位老板敷衍拱手,哼声道:“这还是看在夫人这几年的照顾上,不然实话说,现在就是二百两我都嫌贵!”
京城这两日消息传遍,这老夫人还坐着春秋大梦。王嬷嬷心思一转,却认定问题出在舒云澜身上,当即就回去禀告潘氏。潘氏厉声道:“不知道云澜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她可是忠勇侯府的命妇,整日抛头露脸,招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把铺子收回来,有的是人租,大不了降点价,尽快把租金拿到手。”
“是。”
王嬷嬷匆匆而去。潘氏这样做完尤不满意,又特地叫来养好伤的殷老婆子,“你把《女诫》送去望月轩,让云澜今日抄好送来,不抄好不准休息。”
殷老婆子虽然伤差不多好了,但昏倒磕掉的牙却还漏着风,张嘴两颊向内凹陷,阴毒相更重。当下接过《女诫》,她郑重捧着就去了望月轩。“夫人,老夫人有命,要您将《女诫》抄上百遍,不抄完不许休息。”
殷老婆子重重将书放到舒云澜面前,目光怨毒地盯着她。挽月想开口,却被舒云澜拦住,舒云澜没有任何异议,提起笔就抄。殷老婆子目光里露出得意,还故意站在望月轩的院子里,让所有人知道是老夫人传了令,舒云澜正在受罚。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只差向全世界宣告清福院的胜利。可她不知道的是,清福院此时已经乱了套。京兆尹要搬迁的消息忽然像一阵飓风吹遍整个京城,原本还小范围传播的消息得到证实,捶胸顿足的有,范进中举的有,可谓是一家狂喜一家愁。潘氏最值钱的两间铺子突然变成了烫手货,不由得埋怨王嬷嬷。“这消息怎么现在才知道!要是云澜肯定早收到消息了,现在可怎么好,哪还有人来租铺子!”
上一世也确实如潘氏所说,舒云澜早两日便听闻了风声,主动降价稳住了铺子的老板,租金只从八百两降到六百,但即便如此,还是遭到了潘氏埋怨,说她不懂得持家,败家做好人。就算当时京兆尹要搬迁的消息传出来了,潘氏也没落舒云澜一句好,反倒又埋怨她没有提前在新址上买两间铺子,没将府里的钱打理到最好。王嬷嬷两头落得不是人,心里也委屈,“老夫人,既然夫人跟那两位老板有交情,不如再让她去说说情。”
“这不是又让她得意了!真以为忠勇侯府离了她一个孤女寡妇不行!”
潘氏摁着发疼的脑袋,越看王嬷嬷是越不顺眼,“你看看,让你给我出主意,一点忙没帮上,修仪那边还等着钱用呢!总不能让我去卖首饰吧,那往后忠勇侯府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潘氏是知道现在有多人等着看忠勇侯府笑话的,所以将名声看得一等一的重。王嬷嬷心思突然一亮,“老夫人,还有一个法子,保证稳妥。”
“你快说。”
王嬷嬷附耳这般那般地说了,潘氏眉头蹙了一下,又觉得确实可行,当即让王嬷嬷去支钱。